—“名家的读书生活”漫评
尽管易中天教授有“春天不是读书天”之谓,但我还是觉得,对于辞猪迎鼠欢度佳节的北京来说,读是一支春消息。
首先来看春节期间的北京各大书店中多么红火。正月初四,适逢与新中国同龄的京城老字号—王府井新华书店—迎来自己的59周年店庆,该店该日雅客盈门自不必说;仅以京城书店的后起新秀之一北京图书大厦来说,从大年三十到初六,就接待了50万人次的读者,销售码洋超过100万元,比去年同期增长6%;而另一后起之秀中关村图书大厦,据统计其春节期间的销售码洋为303万元,平均日客流量为两万余人,比去年同期增长15%。数字就是告知:春天来了,一个读书的春天正从我们生活的一个侧面,悄然来临。
在热闹的北京庙会上又何尝不是如此。仅以偏居南城的龙潭庙会来说,其每年均在庙会上设置的图书捐赠点,今年竟然为遥远的青海省一所民族小学奉献了3万多册图书,其数量之多,实为历年之最。谁能说,这不是北京读来早的一支春消息呢?
当然,春天读来早的更权威讯息还是来自国家图书馆和首都图书馆这双子星座。在国图,今年有一个巨型海报非常醒目:爱在国图,暖在书海。这是国图首次公开邀请读者到馆过“书香年”,海报中还特别注明“诚邀因雪灾未能回家过年的外来务工人员和青年学子”。
同时,国图还把自己的“诚邀”扎扎实实地体现在多项收费的减免上,甚至在大年初一早上,国图馆长还亲自给到馆的一些读者拜年、赠送小礼品。因之,仅大年初一这一天,国图便接待读者2249人次,创近年来同日接待量最高。首图也是这样,在“书香年”期间,那里的种种讲座都盛开着令人陶醉的听者(读者)之花。
但在今年春节期间,最令人陶醉的,莫过于北京电视台7日7频道的特别节目“名家的读书生活”了—
从初一到初七每天晚上的黄金时间,坐在电视机前,尽享文怀沙、冯骥才、罗哲文、王蒙、冯其庸、韩美林、黄苗子这7位文化名家的读书生活。这真是一段黄金般的记忆!
记忆中最令人感奋的有以下4点:
一是北京电视台真是魄力独具,竟然于春节期间用这样一档读书类节目参与“眼球”的竞争,这只能说明他们慧眼识珠。的确,当今之世虽然浮华噬人,但渴求知识的地火从来也未中断其在中华隧道中的潜行;实际上,当今中华大众的春节品味绝非一台或数台晚会即可了断,它不仅需要更加多样性的服务,而且尤其需要对中华文明地火的精心对接与准确释放。党的十七大有曰,提高国家的“软实力”是我们一切文化工作的重中之重,而读书,又怎能不是提高我们每一个中国人“软实力”的重中之重呢?所以说,在今年春节期间有幸看到“名家的读书生活”这档黄金节目的观众(读者)们,其实是身在中华文化的一个制高点上,尽享了一种国家软实力的瑰丽多姿、奇魅丰饶。为此,我们要感谢北京电视台这次独出心裁的春节巨献!在他们的努力耕耘中,读是一支春消息,最是“春来发几枝,此物最相思”。
二是北京电视台这档“春节特别节目”不仅策划独到,而且形式别致。众所周知,近些年国内各电视台的读书类节目层出不穷却又接连消遁。至今仍健在的,也大多改头换面,或实无真书可读而专打“名人牌”的,或“悦”字当头直取实用路线的,等等。很难说这些“戴着脚镣跳舞”的读书节目是否成功,但我们久觅众台这类节目中深厚、浓郁的人文气息而不得,却早已是不争的事实。究其原因,实需另写一篇时代专论才能一一说清,但既往的,或曾经的那些电视台读书节目办得过于呆板,也应是不争的原因之一。而这次春节期间的连续节目“名家的读书生活”,北京电视台的相关编导们显然在其表现形式上做了新的努力和尝试。一是在演播间与采访现场有节奏的切换,既保持了新闻播音的新鲜感,同时又具有现场采访的真实感,二者相得益彰,形式别开生面。二是采访现场皆为读书名家的书斋和书房,因之最大限度地满足了广大观众(读者)一窥其堂奥的“阅读”兴趣。笔者在看此节目时,便很有此类满足感。以前曾见识过台湾作家李敖的书房奇大无比,也曾拜读过语文大家周有光先生的《有书无斋记》。这次在电视中,无论是走进冯骥才设在天津大学文学艺术研究院中的书房,还是走进韩美林那自称是一个“小小艺术博物馆”的伟大书房,都深深地感到,中国真是变了,中国真是大变了,这从中国作家们的书房变迁中便可以看得很清楚。“遥想元明之际,王冕牧牛读书,陶宗仪耕田写作,不但书房,连书桌也没有”(流沙河)。看今朝,冯骥才已然“功夫在‘桌’外”了:“我的书桌没有在家里面。我的书桌主要在田野里。”他还说:“到处都是我的书房。比如我在京西宾馆开会时写了个小说,那里就是我的书房。或者可以说,真正意义上的书房,我有两个:一个是在社会上,比如在田野里;另一个在自己的心里。”这就是冯骥才先生的“软实力”,这又何尝不是令广大观众(读者)非常艳羡的一个“文化制高点”!
三是这档连续7天在黄金时段播出的春节特别节目却原来是北京电视台“7日7频道”隆重推出的,这就不能不给人一个非常清楚的启迪:“名家的读书生活”不仅是文化的,他应该首先是生活的。这种把读书类节目的重新定位是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它起码告诉我们:读书是我们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不仅仅是我们的一次精神消费。因之,各种生活类的传媒载体都应该承担起引领人们“多读书、读好书”的历史使命,用多种多样的鲜活方式构建我们的书香社会。只有书香社会,才更接近我们理想中的和谐中国。从另一方面说—仅以辞猪迎鼠欢度佳节的北京来说,关于“读书”的负面新闻也并非没有。例如,某报某日有一份“民生调查”,说的是“大门锁住屋内千册藏书,隔壁棋牌室人声鼎沸”—这种场面对于北京市民来说并不鲜见—大标题是:社区图书馆为何少人问津?要回答这个问题确乎很难,前文已述必须一篇专文才有可能说清一二,但是我们据此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党的十七大报告所强调的“要加强文化建设”的任务,我们还远远没有完成。而对于这项伟大任务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引导人们多读书、读好书”来说,现在不能够放任自流,而应该多管齐下,继续加强。在这方面,北京电视台“7日7频道”的“慧眼识珠”,贵在识“读”,而犹贵在识己。正像读书是生活的一部分一样,举凡生活类传播媒介,都应该全方位地,更经常、更多样地为“读书”服务。
四是7位文化名家的读书生活恰似一座又一座的宝库,无不令每一位有幸浸入者满载而归。例如韩美林的《天书》,由于春节前刚刚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首发式,正是中国文化界的一大热点,而春节期间我们就在荧屏上看到难得一见的这位“艺神缪斯的儿子”(黄苗子语)一一道来了。他说,“《天书》的由来”与启功先生有关。那还是1958年,有一次他与启功先生在香港小聚,当启功先生翻看他随身带着的记录古文字和岩画的构思本时,曾戏称他是在办“古文字收容所”,并认真地鼓励他把古文字搜集整理的工作进行到底。如今悠悠50年过去了,《天书》终于问世。韩美林非常感念启功先生的当年鼓励,并强调说:“前辈们给予我很大的鼓励,而更大的鼓励来自于当前开放的现实环境。我们古老的国家刚刚腾飞,任重道远,我们国家不仅要有实力,还要有魅力。”好一个韩美林的“魅力说”,为此,明年他要继续出版《天书》下册并从现在又开始整理编撰一部“中国古文字大典”了。闻此种种,谁能不对韩美林的“读书生活”充满敬意,正如黄苗子先生有诗赞曰:“仓颉造字鬼夜哭,美林天书神灵服。不似之似美之美,人间能得几回读。”
不仅韩美林先生的《天书》“人间能得几回读”,文怀沙、罗哲文、冯其庸等诸位先生的“读书生活”莫不五彩斑斓、气韵非凡。再如王蒙先生,这位享誉中外的文坛老将在镜头中告诉我们:读书就是和朋友切磋谈心,就是对自己灵魂的追问。但他现在“阅读量小多了”,因为“眼睛不行了”。“我觉得我说话的速度比过去慢了,但写作的速度还没有慢多少。”王蒙说:“人家招打字员,一分钟要打25个字,这个我早就超过了。”王蒙还说“中国现在的读书情况,不是很令人满意”,他并且说,“那些经典作品,我现在还是会看一看,像泰戈尔、雨果、红楼梦、老子、源氏物语什么的”。这就是镜头中的王蒙。这就是最近的王蒙。这就是其“读书生活”如大河般绵延至今而依然波澜壮阔的那个王蒙。的确,老读书的王蒙先生永远不会老。
你说春天会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