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脚步踏入秋天,一股从西伯利亚出发的寒流似乎早已等不及,伴着秋风在几天之间就“闯”入我国,由东向西,从北向南。作物听到带着寒意的怒吼,纷纷换上了秋装。
玉米和黄豆已早早地被主人收藏起来了,剩下的只是一地的荒芜。村里人又出现在地头,他们还在收割,还有什么庄稼呢?高高的个头,叶子已经橙黄,笔直的秆子一排排立着,如同等待首长检阅的士兵;其实它们也是在等待检阅,等待庄稼人的收割——这就是在金秋散发着浓浓酒香的甘蔗。
家乡的甘蔗并不是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很粗的热带紫皮蔗,也叫甜秆,比拇指稍粗,一身绿装,只有在季节的催促下叶子才会慢慢变黄,甜秆的顶部有种子。其实甜秆很像高粱,只是甘蔗的精华是躯干,高粱奉献给人们的是头上的米粒,甜秆没有高粱那样硕大的“顶冠”。甜秆并不是徒有虚名,确实很甜,和市场上的甘蔗一样,剥开外层的皮就可入口,甘甜爽口。小时候我就很喜欢吃甜秆,上学时走在路上经常偷偷钻入人家的甘蔗林。即使被主人发现,也不会遭骂;主人只会说,吃几根就行了,吃太多了不好,不要乱糟蹋。每年,自家的甘蔗更是任我吃,父亲总会在最后一批甘蔗中挑出很多粗的、汁水好的留着,有时一直能吃到来年开春。后来长大了,在家的日子也少了,父亲还保持着给我留甘蔗的习惯,过年回家时发现屋子拐角放着几根已经干瘪的甘蔗,只是人大了,吃的劲头逐年递减,于是就嘱咐父亲来年就别留了。
甘蔗成熟在深秋。每年过了中秋,我家附近就弥漫着一股清香,先是带着浓厚的青草味;随着气温的回落,万物的衰枯,青草香渐渐消褪,甘蔗的甜香和淡淡的酒香愈发浓厚。这时节,忙碌在田埂上,嘴里、鼻里、耳里、甚至脑里,满是清纯的蔗香。庄稼人闻到这香味就闻到了浓烈的酒的醇香。所以,整个深秋,庄稼人都在酒香中欢快地忙碌。
甘蔗从来不与其他庄稼争抢收获的时节,待别的庄稼粮食都归到仓库,也就是蔗香最浓烈的时候,这时候就该走进甘蔗林了。每到这时节,父亲一早起来,把弯刀磨得锋利,催促着快点做早饭。深秋时节天也变短了,干活总是在与时间作抗争,生怕收割迟了,在地里遭了寒风,收割甘蔗也是一样的。
父亲总是一手握着几根甘蔗,另一只手挥舞着弯刀,一刀下去,一根甘蔗就离开土地。砍甘蔗是很累的活,尤其是时间长了腰弯得很酸疼,可是父亲从来不说累,脸上总是流露着甜美的阳光,他不是觉得不累,而是他的神情早已被蔗香征服,早已被蔗香中萦绕的酒香征服,那些酸疼、那些累已显得无关痛痒。砍甘蔗的父亲也会满脸喜悦,如同坐在席桌上品味农家醇酒,一杯美酒下肚,浑身的舒适与清爽,一年忙碌的疲惫顿时消失殆尽。父亲在地里收获的是甘蔗,更是如酒般的甜香。深秋之时,甘蔗在一年是最后一批收获。穿行在甘蔗林,沐浴着蔗香、酒香,回想一年的收成,这也是田间地头的一种惬意。
甘蔗砍后背回家,秋天的收获也算是画上了句号。即使大雪来临,也没有任何惋惜。在火炉里烧大火,把甘蔗放在火炉边,一边烤身子,一边不停地给甘蔗“脱衣服”。甘蔗去掉叶子,然后还要用机器剁成小段,入窖发酵,经过蒸馏就成了醇香的美酒。无论是给甘蔗去叶,还是剁成小段,无不感受到其中散发的蔗香、酒香。
甘蔗酒是家乡人每家的必需品,一年能不能喝上醇香美酒,深秋时节闻一闻空气中飘散的甘蔗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