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来到冷宫,黎素都忍不住左顾右盼,想象着那个妖孽般容貌的男子,究竟是如何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密谋、覆手天下的。同时她也感觉到,以往每次都守在这里的那个人不在,雪子孽,又有什么新动作吗?
走进店内,雪子孽依旧身披斗篷坐在桌前,手执一卷经书,跳动的火光将他雪白的面孔添上些许艳色。男生女相,最是无福之人。
他听见声响,放下书卷抬起头来,看向黎素怀中的火红小裘:“其实,不必来还。”黎素没答话,将小裘放在一旁的案牍上:“柳家当年当真是名门望族,声势煊赫。”雪子孽笑,不置可否。黎素心知雪子孽谨慎不愿多言,便先行开口:“雪子孽,商王一事真是好手段。”
“郡主也是。”雪子孽起身,将小裘拿起放回柜中,“只是未免冒险,设局之人,最怕的便是身在局中不是么?郡主身份在此,何必亲自动手?”
“我做事,向来亲力亲为,断不肯托付给旁人的。”黎素笑,眉眼都染上几分温暖的春意。
“太假,收了吧!”雪子孽淡淡道。
黎素无奈叹息:“果真,骗不了你。”她擅长伪装,所以商王面前的爱意似乎丝毫掺不得假,景王面前的梨花带雨更是装的轻车熟路。方才她想起“柳后一笑倾城色”的传说,便下意识的向投其所好。可惜雪子孽太过敏锐,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丝毫不为之心动,她不由有些挫败。而其实能直接叫她把笑收了的,雪子孽当真不是第一个。
传言朝霞郡主开朗活泼,笑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但其实她的笑是从小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当年师父便说她笑起来太假,看了实在碍眼,有碍观瞻。所以在师父面前,她便不笑,也算是一种投其所好。离开师父后,她又笑了起来,可惜啊,瞒不过雪子孽。
“郡主今日此色不太好。”雪子孽不经意地说。
“旧疾罢了,我未足月而生,自幼体弱,犯病犯得多些。没什么大事。”黎素笑,“不用担心。”
“是么?”雪子孽又点上一盏油灯,挑了挑灯芯,“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长大的呢?”被害不足月而生,在皇都便喝下几碗毒药,回倾城后父母被杀,身边全是楚帝皇后派去的人。身上千疮百孔,简直支离破碎。体温低于常人,心跳也微弱些,你是如何长大的呢?
黎素微怔,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你果真还是调查了我外表光鲜靓丽的朝霞郡主活的如此狼狈阴暗,你有什么感想呢?”
“没有什么感想。”雪子孽回答,“只是安心了些。经历过痛楚的人才有足够坚定的心。内心坚定的人为了目标愿意放弃所有。冷酷潇洒,是我需要的盟友。”
“那还真是荣幸啊!”黎素歪着头,轻声道,“其实也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就长大了。”
回到殿中时天色已晚,弄潮和鹊儿已经离开了。
在冷宫待了太久,剧痛从心口传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几天她应该乖乖的看书才对。风风火火的做了这么多事,此时的疼痛还真是罪有应得。
她咬着牙生生忍耐着。她这个人啊,虚伪,做作,该死不死的招人烦厌。唯一的优点,便是能够忍耐了吧。难怪啊!她沉睡了几天几夜醒来后,师父的眼神里充满着悲悯。
只是雪子孽为人细致,察觉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一炷香后黎素恢复过来,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成功地保住了黎素那可笑可怜的尊严。
鹊儿不在,她又懒得更衣,拆了发髻就躺在榻上留了灯芯看书。只可惜今日身子实在太弱,咳了一会儿,还是熄了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