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不放弃先辈之姓氏,相比余连自身姓氏亦早已改之,这或许就是,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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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慢慢地从分开,而岳冬的肚子上却多了一把匕首。
这时,岳冬才注意到心兰的表情一直有异。
之前人们围着她,正是由于她拿着匕首不让其他人靠近。但没有人会想到,最后受伤的,竟然是其丈夫!
司大夫和其身边的夫人纷纷接受不了的大喊:“兰儿”“你干嘛?!”四周的人均无不诧异。
岳冬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没有说话,因为那不明所以的眼神已经在问这问题。
心兰睁着一双可怖的双目,踏前一步,一副诘问的表情喊着:“谁让你回来了?……谁让你回来了?!”
嘶喊声让听者无不悚然,亦痛心莫名。
岳冬答不上话,只是愣着的看着心兰。
心兰继续喊:“……多少人被杀了?多少妇女被强暴了?!你这个当兵的……却见死不救……就为他们埋尸!……你还有脸儿回来?……你还有脸儿回来?!”话毕失声痛哭。
岳冬捂着肚子退到井边上,坐了上去,低着头,侧耳细听着心兰这控诉,这个,让她决定把自己杀死的控诉。
明白了……
想起刚才还跪在教堂祈祷,换来的,却是如此讽刺如此不堪的结局,岳冬脸上闪过了惨笑──
“哈……哈……”
然后愤然拔掉了匕首,扔到井里去。
司大夫和几个洋人上前欲帮岳冬治疗,但早已绝望的他坚持不肯,只是要求让他独自坐在井边上,坐在这熟悉的井边上,在这熟悉的后院里,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哪怕,她也是绝望的看着自己。
这时岳冬才留意到她衣衫不整,一头散发,再想到她这极端的反应,岳冬也不能不想到,她,已经被强暴了……
岳冬再次闭上眼睛,攥紧拳头,潸然泪下。只觉得,自己这样子死去,是多么的自私!
未几远处传来了日军的声音,人们顿时恐慌起来,四处匿藏。哪怕心兰反抗,岳冬还是强行把她拉走,想也没想就拉到不远处的鸡棚藏了起来。
日军果然搜查到左府来。司大夫等洋人几经劝阻未果,一大队日军最后冲了进来,四出搜捕,把所有的人都抽出来集中到庭院去,妇女们无不尖叫哭泣。
这是两人小时候躲迷藏岳冬最喜欢躲藏的地方。岳冬也像两人定情的那晚,在野外的雪地上,从后抱着心兰。
本来还想反抗,但日兵的腿就在两人眼前来来往往,而看着岳冬的血正把自己雪白的衣服染红,也把地上的雪融化了,心兰还是软下心来,泪水也簌簌地流下,让他抱着自己的肚子,抱着自己的,孩子。
“咱们的孩子啊……”岳冬的下巴轻搁在心兰的肩上,在其耳边深深地叹息一声,但满怀幸福的说着。艰难地呼吸几下,又说:“对不起啊……给你丢脸儿了……”其语气仿佛是从前哄她的时候一样,但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
虽然还记得日军的机密,但此刻也知道,压根就不可能把消息带出去。何况,让她确信没有错杀自己,不是更好吗?
这时想起了孩子还没有名字,也想到了,自武兰不在后一再被人劝说或拿来开玩笑的说入赘左家,岳冬轻轻的抚摸着心兰的肚子,用那最温柔的声音,也是最后的力气,说出自己那最后的冀望:“答应我……和孩子好好活下去……孩子……不姓岳……也不打紧……活下去……就好……”
听见岳冬一直以来最执着的也放下了,泣不成声的心兰只感到透骨般的悲凉,也闭上双目,紧握着岳冬的手,唯他的手已经冰冷异常。
幸好洋人早已把岳冬的血迹用雪覆盖,日军一直没有发现,这时外边还传来一声“别走!”,像是苏明亮的声音,一众日军便匆匆收队,往别处追捕。
“他们走了……”心兰看着最后一个日兵的腿离开了她的视野。
然而,身后再没有声音。
手,亦早已放下了。
心兰回过头看。
只见岳冬身子靠在竹棚上,低着头,眼皮半垂的出神的看着地上。脸上带上一丝苍白的悦色,仿佛看见了,茫茫细雪下,心兰正抱着自己的孩子,背着自己,像从前等待自己回来一样,在秋千上轻轻的晃着、晃着……然而,那悦色又像是失落,仿佛意识到,她惦记的人再也不是自己,而孩子,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