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断冤案,帝君显圣 筹冠资,鳖精设谋 (3)
在来求我,还不算晚,待时限一到,只怕你请我来时,贫道还不肯来!”
“大胆!”赵百万愈加恼怒,喝道:本府财源茂盛,人丁安泰,光天化日,祸从何来?
再敢胡言,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那道士挨了骂,并未着恼,冷笑道:“肉眼凡胎,你何知福祸之事?有道是‘闭门家中
坐,祸从天上来’,贫道见鬼宅上空煞气正盛,只怕顷刻之间便要有灭门之灾!贫道以慈悲
为念,特来救你一门老小,既然施主不信贫道之言,贫道告退,只要你不要后悔!”说罢,
拂尘一甩,抽身便走。
赵百万见他阴阳怪气,心不禁也有些心惊,忙追上前叫道:“道长留步,赵某有话要
说。”道士并不理睬赵百万,长叹一声,边走边缓缓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
风云,善哉!善哉!”
转眼间,那道士已快走出院门,赵百万这时才慌了,紧行几步拦住那道士,拱手道:
“道长若是缺少金银,赵某愿结善缘,多化些与你,青天白日,因何出此不吉之言?”说
着,吩咐家人:“取二两银子送与道长。”
家人应声而至,奉上银子。道人忽一甩拂尘,打落银子,冷冷笑道:“施主霸主瓜市,
日进斗金,便是施舍一千两也不算多,费了许多力气才舍出二两银子,未免忒也吝啬了些!
贫道与人消灾,方受钱财,无功之禄,恕不敢领!”
赵百万受了奚落,有些恼意,却又不敢贸然得罪那道士。正在此时,却见那道士向着院
门处拱手一礼,做出一副同人打招呼之状,继而,点头哈腰又侧过身做与人让路之状,好似
目送一人由身边走过,目光一直跟到内宅门口。
赵百万见他神情怪异,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正有些惊异不定,道人忽又做出一副惊恐
之状向着内宅边招手边叫:“等等,等等……”。随后如追人一般直入内宅。赵百万惊疑不
定,立即也高叫着追了进去。
青面道士穿过后堂,站在过道上,两眼忽紧紧盯住了通向后花园的一扇小门,砰的一声,
手里的拂尘落到地板上。那扇小门的旁边有一间密室,赵百万的金库就藏在密室中。赵百万
见那道士盯住小门发愣,以为他已发现了金库,高叫一声:“来人!”便要喝令家人捉拿那
道士。喝声未落,通往后花园的那扇小门忽被撞开,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进后堂哭叫道:
“老爷,不好了,小公子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赵百万登时大惊,再也顾不得管那道士,
推开婆子往后花园便走。道士高诵一声“善哉”,随之也进入后花园。
这个青面道士正是清水湾鳖精。它素知天齐仁圣大帝断案神速,故而趁赵百万就要遭罚
之际来要挟赵百万,以榨出建观的资金。方才在院中同赵百万说话之时,恰好碰上两个勾司
鬼提了锁链到赵府拿人,赵府众人肉眼凡胎,哪里能见得到勾司鬼?鳖精当时却吃了一惊,
暗自思忖,天齐仁圣大帝断案果然是雷厉风行,尚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勾司鬼便到了!不过
这样也好,待勾司鬼将人拿走之后,我看你还赵百万敢不敢不信我的话!于是他便先做了几
个样子给赵百万看,然后眼睁睁看着两个勾司鬼进了后花园。
此时,勾司鬼已将赵百万的小儿子锁了去。
后花园中央的一颗梨树下,赵百万的二姨太正顿足捶胸哭得死去活来。地上躺着尚不满
六岁的小少爷。旁边,是一摊鲜血。小少爷的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仍在不断向外流。赵
百万扑到树下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惨景,半晌,才抱起小儿失声痛哭。
原来,就在方才鳖精进府吵闹之时,赵百万的小妾领着小儿子在花园中捉蝴蝶。小儿玩
得正十分高兴,忽闻梨树上蝉鸣,抬头看时,却见有一只鸡蛋大小的鸣蝉落在枝头。小儿哭
闹着非要上树捕捉,小妾被缠得无法,只好将他抱上树去。那蝉在枝头跳来跳去,逗引得小
儿忘乎所以,突然一脚踏空,落将下来,不偏不倚,脑袋偏巧磕在树下一石头上,可怜,当
时命归黄泉。
赵百万抱着小儿痛哭多时,忽想起方才那道士之言。抬头看时,青面道士正手持拂尘立
在不远处。赵百万扑通一声跪倒,膝行至道士面前叩头道:“赵某有眼无珠,不该冒犯了道
长,望道长慈悲,千万救一救小儿。”
青面道士长叹一声,道:“施主方才不信贫道之言,已耽误了时辰,如今贫道也无能为
力了,善哉!施主节哀。”
赵百万跪地不起,泣道:“道长既已看破赵某之灾,必有解救之法,赵某愿多多施舍金
银,望道长慈悲。”
一时间,赵府的丫环、婆子跪了一地。
道士向后花园四周打量了一眼,忽又故作惊恐道:“灾星未退,凶气满园,施主不要只
顾死人,还是先救活人要紧!”
赵府众人闻言,人人自危。赵百万一时也吓得慌了手脚,抱着那道士的双腿苦求道:
“赵某眼瞎,方才不该得罪道长,望道长给小人指一条活路,小人定不敢忘道长的大恩。”
赵府满门皆已折服,鳖精心中暗喜。扶起赵百万道:“赵施主,你起来吧,贫道来此
正是为了救你一门老小,只要你依贫道之言去做,贫道保你府中无事,但不知施主共有几位
公子?”
赵百万起身,战战兢兢道:“赵某一生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方才惨遭不幸,大儿子正
在县城,尚未回来。”
道士闻言,大惊道:“大事不好!请施主速接公子回府,待贫道设法先护住他,否则,
亦不保矣!”赵百万被唬得魂飞魄散,紧忙吩咐管家赵喜带人抬了轿子进城去接大少爷。
家人赵喜领命,叫了几个家人正要动身,忽见赵保才慌慌张张闯进后花园。赵百万惊魂
方定,上前一把拉住了赵保才,两个小妾也一左一右上前,象怕人抢走了似的将赵保才紧紧
护在中间。
赵保才见众人这般举动,惊问其故。赵百万 悲悲切切说明原委。不料,那大少爷听罢,
忽两眼发直,向后便倒。众人忙上前扶住,那少爷已是四肢僵直,无一丝气息。刹时,后花
园中一片嚎哭声。
此时,只有那鳖精看得明白。原来,就在方才赵保才进后花园时,已有黑白无常两个勾
司鬼带着红眼和赤发两个小鬼跟了进来。
白无常头戴一顶白色高帽,高帽上书有“你也来了”四字,一抖锁链,先锁了赵保才。
鳖精本想留下赵保才,日后好用他作为引子勒索赵百万,想不到白无常的动作如此之快。
鳖精一急,登时真魂出壳,上前拦住两个白无常和两个勾司鬼道:“几位差官,贫道有礼了。”
白无常被拦住,有些不悦,喝道:“鳖精,你不在清水湾里好生修行,这里是你来的地方么?”
鳖精拱手道:“贫道得知几位公干到此,已等候多时,欲讨个人情,这赵保才与贫道
尚有一番道缘未尽,几位能否宽限几日,先放过他,待贫道寻个替身替了他去?”
红眼鬼道:“鳖精,你又要来多管闲事!你可知我二人为你承担了多大风险?”
鳖精笑道:“各位,这赵钦革家财万贯,只要各位肯通融一下,他定不会亏待各位。”
白无常犹豫了一下,手中的锁链略松了些。红眼鬼一抖批捕令牌,道:“鳖精,你不必纠
缠了,若是在往日,这事还好商量,今番却是通融不得,赵钦革身犯绝户罪,天齐大帝亲自
督办此案,立即便要将人带到,验明正身,方才那个小的已送到别处重新投胎,这个赵保才做
事狠毒,天齐帝君已罚他五世为猪,我等实在不敢通融。”说着,抓起锁链拉着赵保才便走。
鳖精无奈,只好眼看着赵保才之尸倒落尘埃。
赵保才无病而亡,赵府乱作一团。赵百万与众人围着赵保才哭了半晌,又来向道人求救。
鳖精将一双绿豆眼转了两转,故作叹息道:“赵施主,非是贫道见死不救,只因你方才执
迷不悟,已误了时机,还有若干勾司鬼正等在门外,只怕马上还要有人被捉去。”
此时,赵府众人皆已被吓昏了头,个个心惊胆战,叩头不止。赵百万唯恐府内还有更大
的灾祸,再也顾不得救儿子,叩头如捣蒜一般向鳖精求告道:“赵某一时糊涂,悔之不及,
道长慈悲,千万救我一救,赵门若能脱此大灾,赵某永世不敢忘道长的大恩。”
鳖精见时机已到,心中暗自得意,又故意将拂尘向后一甩,叹道:“也罢,贫道豁
出性命,今日便与赵府结个善缘!你等且闪到一旁,待贫道去见众鬼讨个人情,不过你们
可听好了,讨来人情,是贵府的造化,若是讨不来,休怪贫道不肯尽心!”
众人对鳖精早已心悦诚服,心惊胆战退到屋内。但见那道士穿过过道,疾步至后院,先
向门前深施一礼,接着,时而点头,时而叹息,时而指指后宅,好似与人说话一般。约过了
许久,才做出送人之状,向着门外长揖良久。屋里的众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青面道士遥望门外站立不动,好像人已经送走,赵府众人皆松了口气,正在此时,却见
那道士长叹一声坐到地上,赵百万等众人提心吊胆走出屋来问讯。那道士叹道:“贫道费了
若干口舌,好歹算是将众鬼劝走,不过,贵府灾星高照,只怕从此以后难得安宁了。”
赵百万闻言,又是一惊,连忙又跪地叩头请求道士禳灾。鳖精道:“贵府之灾乃是天降,
连续十年,每年都要有人命归阴府,要想脱去此灾,须请十名道人每日诵经十卷,十年之
不可稍停,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若要做如此大的道场,除非施主在清水河替贫道建一座道观”
此时,赵百万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哪敢不应?唯唯诺诺,一切听从鳖精的主意。鳖精
见大事已成,又故弄玄虚,令赵府摆设香案,诵经禳灾。一时间,赵府乌烟瘴气,设下香案,
又摆灵堂,一边念消灾经,一边操办丧事。赵百万再也无心涉足瓜市。正是:
倚财仗势欺皇天,丧心病狂捞金钱。
自谓今世无报应,岂料折在子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