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帅很是惊异的看着老妇人,虽然老妇人的粗树枝打在身上也只能算是抓痒,但她瞪着眼睛,手上不停的挥舞树枝的气愤模样却让郝帅觉得“很受伤。”
“老人家,你打错人了,抢你东西的是他。”郝帅倍感委屈,他伸手向地上的蓝衣男子指去。
老妇人看都不看蓝衣蓝人一眼,只是手上加快了速度,嘴里不停的叨咕着:“没错,打的就是你。”
郝帅无可奈何,他苦笑着潜运内力用胳膊轻轻挡了下粗树枝,老妇人只觉得手上一震,粗树枝便从手上直直飞去,直接落到远处房顶之上。
老妇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她很快回过神来,执拗着来到蓝衣男人近前,伸出双臂,向着郝帅低喊着:“你若是杀他,那就先杀了老身吧。”
郝帅见老妇人语气坚定,表情决绝,满头银发随风飘动,做好了随时拼命的准备。他觉得此间必有误会,郝帅赶紧说道:“老人家,你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能跟我说说吗?”
老妇人见郝帅语气和缓,她也略微松了口气,缓缓说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郝帅听了有些吃惊,他亲眼看见蓝衫男子抱着个破瓦罐就要从她屋中跑出,老妇人居然说他是救命恩人,我去,这是什么反转剧情啊?
老妇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老身年近七旬,孤身一人,家中穷困潦倒,如此年纪却只能靠乞讨为生,维持生计颇为艰难。那一日,家中又无粮米,老身去外边乞讨一圈却也没有收获,自以为该是自己离去的日子了,偏偏遇见这位好人。”
老妇人回头看了眼蓝衫男子,眼中满是感激之情,转回头接着说道:“从此之后,这位好人便时常接济于我,背米送菜让老身衣食无虞。老身好生感激,暗自庆祝余生之中能遇此好人。”
“今日这位好人又来我的家中,伸手就要给老身十两银子,老身平日里得他照顾才能存活,柴米油盐已是大恩,怎能再去收他银子,何况十两银子更属巨资,老身怎能腆脸收下?因此坚辞不收。好人也是急了,说道你若不收,我干脆用这十两银子买你屋中东西,这不是送你银子,这是买你东西。说罢放下银子,抱起墙角的破瓦罐转身就走,老身家中的破瓦罐别说十两银子,就是扔到街上估计都不会有人去捡,因此老身情急之下,拉住好人希望他收回银子。没想到这个时刻,你这个恶贼居然冒了出来,不由分说直接出手伤人,老身现在就是拼了性命,也得护住恩人”
老妇人一口气说了很多,接下来面无惧色的盯住郝帅,摆出一付可以随时拼命的架势。
郝帅全都听懂了,果然剧情反转了,暗中觉得自己此事做的确实有些鲁莽。可自己又怎能知道事情偏偏有些复杂呢?
郝帅也有些气苦,蓝衫男子给老妇人的十两银子明明就是偷自己的,可老妇人却把自己当作仇人一般。自己算是掏了银子也没人说好,郝帅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蓝衫男子没有拿银两进饭馆逛妓院,却是用来来帮助老人,仅凭这点,让人敬佩。因此自己就不能再追究他的偷窃罪责,要过匕首放他一命也就是了。
郝帅向老妇人深施一礼,诚恳说道:“此事确有误会,老人家,我向你保证,我决不会伤他性命,我只是取回我的东西,然后转身就走。”
老妇人不太相信,反复问道:“老身可都是快七旬的人了,你可不能骗老身啊?”郝帅反复答应,老妇人才勉强同意,让开道路,但却谨慎的站在蓝衫男子身旁,一副随时打算扑上来的样子。
郝帅走上前去,对着躺在地上的蓝衫男子说道:“银两我都不要了,把匕首还给我就行。”蓝衫男子摸索着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郝帅,口中艰难的挤出两个字:“谢谢”
郝帅立时听懂,男子刚刚说的谢谢,不是谢他不要银子,而是谢他没有当着老妇人之面说他是窃贼,顾全了他的脸面。郝帅会意的点了下头,伸手接过匕首。
郝帅暗中很是激动,这把无双匕首可算是拿了回来,他按捺不住激荡的情绪,直接在蓝衫男子面前,从鞘中抽出匕首查看一番。
黝黑的匕首泛着寒气在空中划过,阵阵寒气竟然也涌到了蓝衫男子面上,男子脸上立时变了颜色,看来他也是一名懂行之人,刚刚偷盗得手时,他见匕首外鞘花里胡哨,以为匕首不过是纨绔子弟随身携带的玩物罢了,此类物品他见得多了,所以没有立时拔出查看。
蓝衫男子此时一见匕首通体黝黑颇具厚重之感,挥动之间寒气袭人,杀意立现,显然是一件无双利器。蓝衫男子满眼立刻都是惊羡之色。
郝帅见匕首安然无恙,他随即收起匕首转身便走。老妇人见他要离开,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蓝衫男子在他背后突然说出一句:“你跟贾仁是什么关系?”说话声音虽轻,但郝帅却听得犹如震耳欲聋一般。
一语击出千层浪,郝帅瞬间只觉的浑身一颤,胸口像是被人轻轻击了一下,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但对他来说却是立时触动全身。他实在没有料到,蓝衫男子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郝帅表情错愕身子猛的掉转,瞬息之间便闪到男子身前,只见蓝衫男子表情也有些激动,手中正攥着一块银子,眼睛紧紧盯着郝帅,等着他的答案。
郝帅好奇问道:“你怎会知道我认识贾仁?”
男子举起手中银子说道:“这些银子我除了送给老人家的之外,特意剩下了一块,你来看上边有字,代州府造,此批银子是特殊时期定制,数目极少,应该只有贾仁家才有。”
郝帅侧目过去,只见银子下端果然刻有“代州府造”四个小字,因为字迹奇小,自己便一直没有发现。
蓝衫男子接着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请问少侠,你同贾仁是什么关系?”
若是换做过去的郝帅,当场就会说出,我同贾仁有深仇大恨。可现在的郝帅已经成熟了一些,他尽可能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反问道:“你和贾仁是什么关系?”
郝帅唯恐自己先回答,对方就会顺杆上爬。
我说跟贾仁有仇,你便跟着说同贾仁是几代世仇,简直不能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我若说跟贾仁是至交好友,你就会说跟贾仁是远房亲戚,虽不经常走动,却是亲情无限。
少在这跟我套近乎,因此郝帅决定让他先说。
蓝衫男子面色沉重下来,他懂得郝帅意思,但他瞬间又做出了决定,眼前这名少侠内功深厚,又有极品无双匕首,决非普通侠客。自己干脆赌上一把,将自己真实情况全部告诉给他,是友是敌,全凭运气了。最多不过就是把命扔在这里罢了。
蓝衫男子语气低沉的说道:“贾仁是杀了我父母的仇人,我做梦都想杀了他。”说罢,似乎想起了悠悠往事,嘴角随之颤抖起来,他已经豁出命去,就等着郝帅的回答了。
郝帅见了他的模样,暗中吃惊,但又揣测:“他说的是真是假?”
郝帅突然拔出匕首,直接顶在蓝衫男子胸口,狂笑道:“贾仁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他一直都想把最风骚的丫环小潘送给我,我正无以为报,你却主动送上门来,我得多谢你了。”
蓝衫男人瞬间面色变得惨然,他扯着脖子吼道:“你杀了我不要紧,可却便宜了贾仁那个老东西,我的父母深仇却从此无人能报了。”男子声音嘶哑绝望,怒吼中两行浊泪自脸上缓缓淌下。
老妇人见此情景立时嘶喊着拼命冲了过来,双手一边捶打郝帅身子,一边拉扯着郝帅衣服,企图将郝帅从蓝衫男子身边拉开。可她又哪里能拖动郝帅半分。
老妇人正拉扯之间,突然抬眼望去,只见郝帅已经是眼眶泛红,泪水转动着似乎便要随时涌出。
郝帅听得蓝衫男子的话语之后,不禁想起了小镇之中仅仅因为给自己鼓掌喝彩就被冤杀的普通百姓,以及那名花季少女被毁的面孔,眼前又清晰浮现出那道长虫一般恐怖狰狞的刀疤。
郝帅直到今天也没有能给他们报仇,听到蓝衫男子真切的嘶吼,郝帅情绪之中的自责,愤怒,痛苦,悲伤统统涌了上来,不由得也是真情流露,难以自制。
老妇人惊异的看着郝帅,不由得停住了拳头,她困惑的看着眼前的两名男子,他俩都是情绪异常激动,看上去很有凑到一起抱头痛哭之势。
郝帅飞快的控制住自己情感,他满怀歉意的对蓝衫男子说道:“抱歉,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开玩笑?蓝衫男子险些骂了出来,他后来想了想才觉恍然,应该是一次试探,不由得又有些佩服郝帅的思维缜密。
郝帅接着对蓝衫男子说道:“贾仁跟你之间的仇恨,能不能对我说说?”
蓝衫男子点头称是,接着他对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请你去那边歇息,知道这些江湖仇杀之事,对你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老妇人慢慢走了回去,远远的站在小巷深处,她仍挂念着蓝衫男子,不住的向这边张望着。
男子稳定了下情绪,尽可能平静的说出了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去。弹指一挥间,时间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时他只有十多岁,生活对于他来说每一天都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他尽情玩耍嬉戏,直到有一天……
郝帅站在那里听着,脸上渐渐变得乌青,拳头攥紧之后又松开,松开之后又再攥紧。
小巷之中,风不住的呼呼吹着,吹起了衣衫翩翩,吹动了柳叶轻摇,但却总也吹不走江湖之中的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