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是在黄昏落日的余晖下醒过来的。
眼前是间普通的房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身下是不算暖和的床,南窗微微支着,落下柔和的碎金在脸上,有些冬日的暖意。
她半眯着眼,口中很渴,身子还有些累,比当了一夜差还要辛苦。她抬了抬胳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是件女人样式的粗布中衣……
江月不由一怔。
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那条精致奢华的船上,停留在卫铭俯身下来的那一瞬间,她记得自己已经绝望了,可倏尔有一角月白长袍匆匆而来,还有双黑色皂靴,哦,还有一双杀气腾腾的漂亮长眸,如鹰隼一样的凌厉!
……纪大人。
江月颦眉,难道这是纪大人替她换的衣服?这儿又是哪儿?
她浑身又软又没有劲道,此时勉强扶着炕沿挣扎着坐起来。她这么一动,门口垂下的布帘子被挑开,一个着褐色长袄农家打扮的女人走进来,面容和善地笑道:“江姑娘醒了?”
这人又是谁?
江月莫名愣住。来人见状,于是解释道:“姑娘叫我刘嫂吧,你哥哥说出去一趟,马上会回来。”
“我哥哥?”江月更加不可思议,只是她在衙门里呆久了,脸上没有任何的惊异之色。
“是啊,你家哥哥先前急匆匆过来找船去湖心,可这天气风雪太大,当然没人愿意,我家正好有一条采莲蓬的小船,于是就租给他。你哥哥再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你……”刘嫂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哎,他便让我先照顾你一会儿,江姑娘,我去盛碗姜汤来给你暖暖身子。”
刘嫂一口一个哥哥,江月还是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直到彦璋挑帘进来,她才知道刘嫂口中所谓的哥哥是谁。
两人初初照面,皆是微微滞愣住——彦璋没想到江月醒着,而江月还没做好见纪大人的准备,毕竟这人应该看到自己身子了……经过卫铭那件事之后,她对男人总是心有余悸,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一时间,二人各怀心思,静谧的室内生出好几分尴尬。
彦璋站在门帘处,手里还拿着个包袱。他望了炕上半坐着的那人一眼,倏地,一双眸子又垂下来盯着地上,作了个揖,又努力找到个话题:“你醒了?”
“嗯。”
江月顿了顿,又低低说道:“卑职谢过大人的救命之恩。”
“……”这是他心甘情愿之事,不想要她谢的……
彦璋动了动嘴角,走到一旁桌边,将手中包袱放到桌子上。他背对着江月,道:“这里是你的东西,还有……十几两银子,你在刘嫂这里歇一晚,明日提前回京,一路我都打点好了。”
闻听此言,江月心头一慌,脱口而出问道:“大人不要卑职了?”
彦璋垂眸,盯着面前的包袱道:“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奔波……总归不合适。”他说这话时,耳根子就红了。
“怎么不合适?”江月有些急,“大人,卑职家中只有娘亲和妹妹,如今我妹妹还要出嫁……”想到一家子的生计,她急得眼圈微微泛红。
听出她话里的急切之意,彦璋也是心疼,可他偏偏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只是木讷又谨慎地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月反问,略有些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