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行并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花白的墙壁,监狱一样的生活。
但是比起那个不属于他的家,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他讨厌看到妈妈口中的新爸爸,整天笑意盈盈的,伪善的面孔。呵。真是令人作呕。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亲生父亲,久到他快忘记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反正自从妈妈再嫁之后,他就已经没有家了。
温柔大方的母亲一夕之间嫁给别人,一向慈爱的父亲不知所踪,原本美好的家庭支离破碎,他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背叛爸爸,他会讨厌那样的母亲,可是舍不得恨,不管怎样,他是自己的妈妈啊。
逃避和冷漠已经是年少的他所能想出的最好的应对方式。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隐藏,好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的样子。只是幼稚地用生病做着默默无声而倔强地反抗。
他以为他的日子会这么悄无声息地过下去,直到遇到了许悠悠。
第一次见到许悠悠的时候,她正眉飞色舞地跟她妈妈说着什么。看起来也是不想住院的样子。
他注意到她腿上打着石膏还一副不安分的样子,白璟行破天荒地多管闲事地猜测起她大概是因为多动症受伤才住院的。(许悠悠叉腰:“好你个小白!绝交绝交!”)
她清脆的声音就这么传到他的耳朵,前一秒还嫌弃医院太闷,后一秒听说不用上学所有的反对全都缴械投降。听着她振振有词,歪理层出不穷,白璟行一下子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隔床的许悠悠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白璟行身上了。圆圆的小鹿眼水灵灵地把他盯着,丝毫没有小女孩的矜持。倒把白璟行看的羞涩不已,他板起脸,冷漠地移开视线。
毫不知情地许悠悠却热情地想表现自己对未来病友的友善,等她妈妈走了以后,迫不及待地抛过去一个笑脸,眉眼舒展,线条灵动,双眼清澈。
就是这个笑让白璟行慌了神,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左边胸腔的心跳有些反常的不规律,浑身僵硬,脸上也发烧一样滚烫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病了。
白璟行生怕许悠悠发现他的异常,翻个身就躺下了,把脑袋藏进了被窝。一个人独自煎熬,安静的被窝里心跳声更加分明地肆虐。
很多年后,白璟行还记得那种感觉,同学聚会的时候,他点了一首李宗盛的《鬼迷心窍》唱到那句“春风再美也不如你的笑”的时候,看着角落里许悠悠对着顾子衿笑的灿若桃花,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有人调笑着问他是不是小小年纪就对许悠悠一见钟情,他苦笑着摇摇头,喝下一杯烈酒,苦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唇齿留香。
别人都误以为白璟行那是情窦初开,一见钟情,可惜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哪里是一见钟情,明明是一眼万年。
许悠悠对这个新病友地古怪行为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更加热情地攀谈起来,调查户口似得接连发问。
正被自己的怪异症状搞得心烦意乱的白璟行自然没工夫搭理她,她倒是百折不挠地搭讪。
白璟行忍不住喊了一句闭嘴,她才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炸毛了。说再理他就是孙子。
心跳终于不再超速行驶的白璟行有些后悔对她大声,又有些好笑。搞了半天理儿全被她占了,错儿全成他的了。好笑的同时又又有点担心不会真的不理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