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用没打吊瓶的手费力地扶着床沿坐起来,头靠着床背,一时无言。
我们总想着善意的谎言可以帮助别人逃避痛苦,可是没想过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总是戏剧化地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猝不及防。一旦真相刺破之后,那痛苦只会叠加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白妈妈脸上的慌乱还来不及藏好,斑驳的泪痕还残留在姣好的面容上。脸色晦暗,想要开口解释什么,颤抖着嘴唇一阵阵的发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失魂落魄地呢喃着:“阿行。”
消化真相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艰难,两人相顾无言,无语凝噎。
“妈,你先回去吧。”小白头靠在墙上,用小臂遮住双眼,不让情绪漏出一丝一毫。
阿姨源源不断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划过脸庞。矗立良久,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
“小白,小白?”小白维持着一个漠然的姿势许久没有动,我怕他真的变成雕像,尝试着唤他。
他侧脸到下巴的线条紧绷着,像是在隐忍什么。嘴里碎碎念着:“假的都是假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随性的人,或者说孩子本来就应该随心所欲。习惯了难过的时候就嚎啕大哭,开心的时候放声大笑。所以看到小白每天冷着脸才会想要逗他,而此刻他的隐忍却比他平时的冰山脸更加残忍暴露出他的痛苦。
我第一次没有耍宝逗他开心,只是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原本有些温热的眸子降下了好几度,陪着他坐了几个小时。
儿时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无话可说才没有开口安慰。直到后来经历了某些痛楚,才愈发明白有些事,旁人再同情再心疼,也无法与你感同身受。
我俩就这么跟俩二傻子似得坐了一上午。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还以为我俩在玩一二三木头人。
打完吊瓶的小白还破天荒的中午多吃了一碗饭。看他精神好了一些,我忍痛割爱地夹给他一块红烧肉,挤出一个自认为落落大方的笑容:“多吃点。”
他也没有虚与委蛇,塞进嘴里木然地咀嚼着,吃完又毫不客气地从我碗里夹走了一块送进了自己嘴里。
“……”这家伙还真是得寸进尺,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了。
我心疼着我的红烧肉,小白却一边吃一边看着钟,像在等待着什么。
吃完饭,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宿,我们俩默契地一起睡个午觉。(顾子衿酸不拉几:“一起?”许悠悠打着哈哈:“分床分床……嘿嘿!”)也许是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小白的事,整个人睡得很浅。一声极小的开门声,就把我惊醒了。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小白已经不在床上了。咦?他出去干什么。
由于右眼皮不安地跳了一中午,我还是决定跟着他。想来想去不放心,又用柜子里顾叔叔留给我的备用手机给干妈打了个电话,嘟嘟嘟了几声,没人接。大概干妈在午睡吧。
我生怕小白走远了,也就不再执着地打了,只把手机塞进病号服口袋里。
出了门刚好还能看见小白修长的背影,我悄悄跟了上去。他好像急着去什么地方,一时间没有发现我完美无瑕的跟踪计划,我忍不住又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藏在拐角处眼巴巴地望着他坐上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了……大下午的,他去干嘛,又会去几楼呢?
我犯了难,正对着电梯门发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小白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