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铺陈的往事潮水般向我席卷而来,清秀工整的字迹,淡淡清香味的书页,好似一个人坐在我边上用无比温柔、明亮的声线将以前的故事向我我娓娓道来。
故事太长,我看得太仔细。
2013年12月10日晴天从2011年12月10日到现在竟然有整整两年了,可我觉得我和严格好像是昨天认识的一般。我想提醒他这个特别的日子,可是他最近很忙,每天社团、老师办公室、图书馆、户外各种跑。哎,他肯定是忘了的。
我养在窗口的玉兰花死掉了,花朵萎靡,根部也开始溃烂,根茎好像不堪重负东倒西歪地,没有生气。
我发现这两天的身体有点异样,老是觉得心悸心慌,跟小至她们去跑步,没跑完一圈就感觉呼吸短促。小至连忙来关心地扶我在旁边坐下,她焦虑担忧地看着我,惊讶地喊道,梦琪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她肯定是太担心我了,哪有这么夸张的……临近期末了,大概是恶补复习造成的吧。
2013年12月5日大雪天考完一门专业课,我和小至夹着书本兴奋地在下雪的小路上赶回寝室。漫天的雪花像是一个个小精灵在空中飞舞,旋转,落在房屋上,树上,梅花上,对面小卖部的灯箱上,行人的肩头上,眉毛上……整个世界都在白雪的覆盖下,干净而静谧!
我站在一边看着小至和其他人打雪仗,她快速地捏着雪球,瞄准背对着他的陈舟,嗖的一下子,雪球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丝毫不差地击中了他。陈舟转过身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身后。小至蹲在我边上,憋着笑,狡黠地望着这个呆头鹅。“哈哈,我看见你了,莫晓至!”小至大呼不好,起身快速逃跑,弄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陈舟哈哈大笑,瞄准树丛后的人影,扔了个雪球过来,我眼前一抹黑,天旋地转,倒了下去。恍惚中听到小至紧张激烈的叫声……
2013年1月4日放寒假了,严格提着我的行李陪我乘地铁到了动车站。他给我买票、买水、陪着我排队,等到列车员开始检票,我才发现我真的要走了。我转过身,发现有一双温暖、热切的眼正注视着我,朝我咧着嘴笑。他伸出双臂紧紧的拥抱了我一下,清冽、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我的鼻息。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我推开他,拿过拉杆箱,逃也似的进入了列车。
我坐在窗口,余光瞥见他站在外面朝我挥手,挺拔、瘦削的身影固执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终于忍不住,挤过拥堵的人群,不顾耳边列车员的劝阻,在门关上的一刻冲出了列车门。
我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他,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我该跟他道别了,就让我再贪恋一下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的香味,他结实有力的拥抱,他温暖、腼腆地笑容。最后一次,就这一次。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惨了,你的列车走了。”
“没关系”我摇摇头,眼泪毫无顾忌的溢出来,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看一眼,将他的面容印入的心脏最深的地方!
2013年2月27日多云到了开学的日子,可惜我不能再去了。房间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单、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还有每天定时来巡房的白大褂。妈妈请了假每天来医院里照顾我,她变着花样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有我喜欢吃的菜、汤、甚至是平常难以吃的的小吃。我老是很开心的端过来,装作食欲很好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等她出去,我就将东西偷偷地倒掉。我根本吃不下什么东西,一吃下去就会呕吐。常常感觉呼吸困难,胸疼,心悸。医生说我的是限制性心肌病。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我很难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说我的右心室在衰竭,因舒张受限,尤其在并存二尖瓣关闭不全时就会出现明显的呼吸困难和心绞痛。我木然听着医生的话,看着窗外的大朵大朵的洁白的木兰花,花开得正盛,花朵傲立枝头,饱满而素雅,纯白圣洁,毫无杂色,让人陡生敬仰之感。
我记得学校里也有很多的木兰树,粗壮的树干,细长的枝桠,被校园的园丁伺弄地很好。不知道你是否留意过身边的木兰……
2013年4月27****已经请了两个月的假。小至问我怎么了,我如实告诉她。她在电话那边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呜咽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问我会不会……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在那边呸呸呸,想将之前的话收回来。我笑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迷信了。
小至担忧、焦急的地说,严格来找过她很多次问我的下落。他那么清高、孤傲地一个人为了你到处打听,他像是疯掉了一样找你,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你消失2个礼拜后,他每天都到楼下等你,有一次我早上出门看见他木愣愣地站在那里,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泛着疲惫痛苦的光,脸色很差,他恍惚的盯着女生宿舍的门口。他竟然在木兰树下站了一整夜……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我朝着电话喊道,我积蓄的所有的勇气都在小至说的这些话之后分崩离析、支离破碎。似乎有尖锐地东西绞着我的心,比死还难受。
梦琪,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明白呢。小至叹了口气,心疼、惋惜地说,你再这样,我怕严格真的会疯掉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不再来楼下傻等了,又恢复了以前一样,只是话很少。我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比以前更加沉默、孤傲了。
这样不是很好,他会好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你真狠心。小至撂下这句话后就直接干脆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嘟的盲音,像是一个人无声、愤懑的控诉。
我苦笑,关了手机。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木兰花,洁白的一大片,仿佛一块丝质华丽的素白色锦缎。严格就是我荒芜生命里最繁华的一块锦缎,注定了的不能拥有……
2013年5月1日晴天我看着医院里的护士还上了短裙短裤,挽着干净、整齐的发髻,她们脸上挂着笑,温柔耐心地询问着病人的状况。阳光明亮地照耀着,透过窗子投射到我的床上,我将脸靠在栏杆上,伸手探了探温度,和煦而温暖!
将手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拂掉了桌子上的手机。“啪”的一声,清脆落地的声音。
住院以来,我几乎没打开过手机。我想隔绝外面的消息,我怕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消息,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我打开了手机,随着屏幕的亮起,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消息像是洪水一般疯狂而极速地涌入一个缺口。
一百多个未接电话,四五十条微信消息,四五十条的短消息,他一定是找我找疯了……我点开他的头像,好多消息跳出来。
你在干嘛呢?
今天怎么打你电话都打不通?
姚梦琪,你去哪里了?
你怎么了?我好担心你啊!
我今天去找你室友小至,她含含糊糊地,你在搞什么!
我今天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一夜,呵呵,我大概是疯了。
木兰花开了,你该回来了。
哎……
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
手指已经滑不下去了,手机屏幕被我的眼泪浸湿,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冲动,拨出了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电话被掐断了,他肯定是在生我的气。
我又重新打了过去,这次是直接挂断了。
我接连打了14个电话,在响了5下之后,电话通了。
严格。
对面是一片死寂。
我是梦琪,我……我们见一面好吗?
我屏气凝神握着手机,心跳地不行。
过了好久,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说道,我想没必要了。
没等我回答,他便挂断了电话。
他不愿意见我是应该的。
2013年6月23日酷暑小至告诉我说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严格的专业最后一门专业课是今天下午3点的考试。我决定去见他一面。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换了衣服溜了出去。医院外面的太阳,灼热而富有生气。街上的热浪和人流不停息地涌过来。我穿着去年粉色的旧棉布裙子,站在严格宿舍门口,额头的一撮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干巴巴地搭在额头上。
我不时地抬手看时间,到了3点15分的时候,终于有男生陆陆续续地回来。我在人群里搜寻他熟悉的身影,张望了好久也不见人来。正当我失望时,我闻见一股清冽的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我欣喜的抬头,他穿着我喜欢的白衬衫,一手拿着书本,走向宿舍。
严格,我大声喊他。
他转过头眼里有一丝惊喜和错愕,眼神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朝他飞奔过去想伸手拥抱他,突然瞥见他身边的站着的女生,我尴尬的收回僵直在空中的手。
那个直发女孩子对严格说,我下次来找你。
严格点头。
她是谁?我急切得想知道,她是谁?我摇着他的胳膊问。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冰冷,说,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
姚梦琪,你以为你是谁,想出现的时候就出现,想消失的时候就消失?
对……对不起。我……是我不好。
他不再说话,越过我,向宿舍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整个人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