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早秋。
“这么多人啊!红玉姐倒是给我们留了个好位置。那呆木头似的于小谦唱的戏有那么好听吗?这么多人来给他捧场!”
青花捏了捏紫菱的鼻子说:“你每天呆在醉仙坊里,难得出来一次又不爱看戏,当然不知道这于小谦的名气了。据说最近一年里这于小谦唱败了不少戏园老手,在我们这四方城里隐约着已经是一名大家了。”
紫菱伸了个懒腰,左手撑着八仙桌,支着下颚,右手挑拨着青瓷小碗里的瓜果,笑道:“这么辛苦也就隐约成了一名大家,赚的银角子又不多,还是我们好,干的享受,钱来的也快,而且我们也是一方大家啊!哈哈哈。白芷姐,你说是不是。”
白芷柳眉一挑,无奈道:“你啊,就不能正经一点!”
紫菱眼神一暗,轻笑着凑到白芷耳边低语:“正经什么啊!我又不要立贞节牌坊。”
青花拉过紫菱的手,按坐到四方椅上:“好了,戏马上要开始了,坐好了。”
“咦,这不是醉仙坊的紫菱姑娘吗?怎么也出来听戏了,我可是第一次在这梨园看到姑娘啊!”
“吆,我当谁呢,原来是马家二少爷啊!怎么着,就许你们这些臭男人看戏,老娘有这心思就不行了?”话没说完,紫菱就已经含眉带薄怒地站了起来。
马少爷摇摇头,轻笑一声:“不敢不敢。紫菱姑娘这一出门,脾气见涨啊,不过我喜欢。”旁边立刻有人插话道:“紫菱姑娘你那做生意的时间不就耽误了吗?哈哈哈”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听白芷姐姐说,这场戏就算唱完,也不会超过戌时,呵呵。”紫菱笑道:“你们不都是生意吗?回去接着做生意就成了,到时可一定都要来哦!”
“哈哈哈,好,好,到时候一定去,一定去……”
青花再次把紫菱拉着坐下“好了,紫菱,现在就抢生意了,曲声已经响起,先是小角儿预热,开始了,好好听戏。”
后台
男子穿着白色长袍,正襟危坐着,估摸着不到三十岁,却看不清面貌。女子略施粉黛,颜色秀丽,坐在男子对面,手拿毛笔在脸上勾着图案。
“红玉,谢谢你!你现在勾脸的水平越来越好了,看这描的,多好看。”
“你别动,一会儿给你勾坏了怎么办?马上要上台了,重勾可来不及。”
“嗯,我不动。”过了一会儿,于小谦接着说:“等我这次从北平回来,也应该有些钱了,到时候加上你攒的那些,应该也够把你的卖身契从宝妈妈手里拿回来了。到时候,我娶你,好不好?”
红玉手一顿,仔细看了看,好在没勾坏了,“好,我听你的。”
缓缓勾上最后一笔,红玉轻轻对着最后的那点油彩哈了口气,说:“好了。”转身拿起多彩戏服,金冠玉扣,为于小谦一一戴好。
“下面,就是大家等待已久的《贵妃醉酒》,大家欢迎于大家登场。”
“好!好!好!”
“到你了,出去吧,我去前面和白芷姐她们一起坐。”
“好。”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那小角儿唱的真是不好听,没想到这于小谦倒还真有几分本事,紫菱想着不经意就看到红玉想往这边走,但是人太多,大家的情绪也比较高涨,没看到是她,红玉无奈只能在后边徘徊。紫菱一下站起来对着后面的人喝到:“喂,喂,我说你们,让让,让我红玉姐进来啊!”
马少爷等人一愣,往后望去,确实是红玉在后面进不来,立刻让出一条道来。有人调戏着说:“红玉姑娘和这于大家办完事了,这于大家怎么样,红玉姑娘可还满意,哈哈哈。”
“不满意的话,还有我们啊!”
“看于大家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估计是不行的吧!大家说是不是!”
……
红玉低头走到白芷身边坐下问“白芷姐,青花,紫菱,这里就是有点吵,你们还习惯吗?”
白芷拢了拢发丝说:“还好,也就吵点,不听就是了。”
青花笑着说:“我还好,就是这紫菱太麻烦了,一刻不停的。”
紫菱不依了,“青花姐,哪有你这么说的,我,我……于小谦上台以后我不是一直很认真的在听嘛!”
红玉拍着紫菱的手笑道:“好好,青花说错了行吧。”
……
“嗨,大家说这到底是应该戏子无情,还是****无情?”
“我觉得应该是****,你看这每天应付不同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有真感情呢?!”
“是啊是啊!”
“依我看哪!戏子也无情,每天演各种深情,都是演的,不能当真。”
“也对,也有道理。”
“那大家说这****和戏子在一起能行吗?”
“肯定不行啊!”“这怎么能行!”“肯定都是玩玩的。”……
紫菱一拍桌子,指着那些人,怒道:“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红玉拉着紫菱坐下,说:“让他们说吧,嘴是他们的,他们想说,我们也拦不住。这么些年,什么话没听过啊!”
紫菱不忿“可是,他们……”
“好了,我都不介意,没事了,我们看戏。”
“哼,好吧。”
红玉靠着白芷的肩头,低声说:“白芷姐,你说我错了吗?干我们这一行的就不能追求幸福,只能孤独终老吗?”
白芷拍了拍红玉说:“别听他们乱说,虽然会很困难,但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你不放弃,白芷姐肯定会支持你的。你看小谦,对你还是挺好的,是个不错的男人。要是你们以后能在一起,那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在乎那些闲言闲语,为那些闲言闲语做出什么错事,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嗯,谢谢你,白芷姐,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相信小谦能给我幸福,他肯定不是玩玩而已。”
淅淅沥沥,满城微雨,阵阵秋风,愈湿愈凉。如今这天气,伴着微寒的秋雨,喧闹的马路上也只剩下了三三两两行走匆匆的回家人,眼看着没什么生意,各类小摊贩们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就是那些沿街乞讨的乞丐也已经受不了深秋的湿寒气,早早寻了地方避雨。
红玉穿着一身浅色碎花旗袍,披着温厚的裘皮长袄,左手拿着丝绢轻轻压在小腹上,右手撑着一把花色洋伞,轻声漫步地走在雨里,走向远方。
“叶二爷,这些天有小谦的消息吗?”
“唉!红玉姑娘,你又何必常常跑这一趟呢,小谦来信了我自会打发人送给你,你现在还是多休息的好。今天你倒也赶巧了,上午刚收到小谦的来信,有你的一封,本想着过会儿打发人给你送过去,不曾想你倒是过来了。”叶二爷走到里间拿了一封信递给红玉。
红玉回到醉仙坊,再次打开了于小谦的信。
……红玉,真是很抱歉,北平这边事情比较多,而且现在局势动荡的特别厉害,一切顺利的话,我至少也还要两个月才能回去。你放心,我在这边一切很好,师父在北平这边影响还是很大的,我吃不了亏。钱也凑了很多,除了给宝妈妈的,还剩下不少,等我回去,我们马上就成亲,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你一定要等我……
轻轻摸了摸小腹,红玉眉眼带笑地拿出了纸笔写到:小谦,听说北平天气比较干燥,而且还比较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局势不好,你一定要小心啊,遇事能忍就忍,不要冲动。你平安我就放心了。听师父的话,和师兄弟们打好关系。早点把事情办妥了,早点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红玉,红玉,你个死丫头,你死哪儿去了?还待在房里,还不给我出来。你以为你还是醉仙坊的头牌呢!要不是白芷她们三个为你求情,我早把你赶出门外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十足的白眼狼,喂了你这么多年还是喂不熟。就为了那个野男人,居然敢瞒着我把种留下来。去,去正堂屏风后面唱几首小曲去,你倒是快去啊!”
红玉放下纸笔,小心放好,立刻回道:“来了,来了,妈妈别生气,我这不是来了嘛!”
浓妆艳抹的宝妈妈叉着腰指着红玉尖叫道:“走那么慢,要人抬你啊!还不走快点。”
“是,是。”
白芷轻声打开了房门看了看红玉,对着宝妈妈说:“宝妈妈,你别叫那么大声,整栋楼都被你吵到了。红玉现在怀着孕呢,别一天到晚的想着折腾她。”
宝妈妈谄媚地笑着说:“白芷姑娘啊,我知道了,知道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红玉啊,早晚得吃亏。白芷姑娘,你可不能像她那样,我这醉仙坊还指着你们呢!”
白芷低着头一怔,笑着说:“不会的,您老放心吧!我没那个想法。”
“好,好,没那个想法就好,你进去吧,省的着凉了,外面湿气大。”
白芷关了房门,希望红玉是对的,小谦会是个好男人。
大堂里隐隐约约传来红玉唱的声音“……江南江北风光好,怎及青纱起高粱……”
转眼间过了七个多月。
红玉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着快到分娩的时候了,于小谦还是没能回来。低头数了数于小谦写回来的信,已经有十多封了。最近几天都没收到于小谦的信,红玉不禁对镜哀怜,小谦,你会像唐明皇那样让我苦苦等待而不得吗?
“红玉姑娘,有你的信。”
“快,快给我,春草,谢谢你!”
红玉,这次我真的可以回去了,还有最后一场谢师演,最后一场,唱完我就能回去了,最多月底就能到四方城。真是对不起,那你等了那么久。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回去给你唱《贵妃醉酒》,希望你不要生气……
总算还是有消息的,总算是要回来了。还记得我喜欢听《贵妃醉酒》,红玉心里高兴,却也不禁红了眼睛。激动之余,陡感下腹胀痛,难以忍受,跌坐了下来。
“春草,春草,快,快叫稳婆,我怕是要生了。”
北平。
“承蒙各位乡亲父老抬爱,小徒于小谦在此地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今天是他最后一场谢师演,这次之后他就要回老家成亲了,我为有这样一个青出于蓝的徒弟而自豪……”
于小谦坐在后台勾着脸谱。
“小谦啊,真决定要回去了?北平这边还是挺好的,师父师娘都是依靠,你在这里发展,总好过在四方城那个小地方啊!”
“师娘,我知道你们对我都很好,但是我真的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以后有机会,我会经常过来看师父师娘的。”
“好,师娘也不拦你,北平这边毕竟局势乱了些,四方城倒是还算安逸。还有最后一划,马上勾好了。”
看着眼前帮自己勾脸的师娘,于小谦不禁想到了那个美丽的远方姑娘。她总是喜欢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脸,一笔一划都勾的极为细致,不让人动,甚至连话都不让多说,总会在最后一笔勾完后哈上一口气。她现在还好吗?孩子生了吗?
醉仙坊。
“用力,用力,马上就好……再用力,孩子的头快出来了……再用力”
看着汗如雨下,一脸痛苦咬着竹片的红玉,紫菱不禁后退了两步,“白芷姐,生孩子都这样痛苦,恐怖吗?”
“这个,也不都是,但是疼痛是免不了的。红玉这样算是早产了一些日子,会比一般人难生一点。”
“这都好些时辰了,还没生出来,太痛苦了,我以后绝对不生孩子。”
……
小谦,没想到生孩子时间这么辛苦的事,我怕我快不行了,我真的快不行了。小谦,小谦……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青花姑娘,掐她人中,一定不能让她睡着,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红玉被青花掐醒了,感觉到身上的痛苦,再次发出声音“啊……啊……”
“深吸一口气,再用力,用力……”
小谦,救我!
“啊……”
“哇……哇……”
“生了,生了,恭喜姑娘,是个男孩。”
红玉留恋地看了一眼孩子,沉沉的闭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稳婆已经走了,只有白芷三人还有春草还在。
白芷抱着孩子往红玉眼前递了递,笑着说:“你和小谦的孩子。”
紫菱指着孩子皱眉道:“这个孩子丑死了,皱皱的,一点都没红玉姐好看,比那于小谦也差多了。”
青花拍了紫菱一下头“怎么说话呢?哪里丑了。虽然现在是不怎么好看,但是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看的,肯定比于小谦好看。”
红玉微微一笑,抱起孩子,小谦,我们的孩子。
北平梨园戏场。
“……去也,去也,回宫去也。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长夜……”
二楼的一方雅座旁,站着一个个腰间别枪的国民军人,中间坐着一名将军模样的黑脸大汉。将军手指搁在桌上,不时地敲动着。一场《贵妃醉酒》唱罢,他一挥手,对身边人说道:“去,把那贵妃带上来。”
“是!”
于小谦此时正在后台准备卸妆,就见一名小厮带着个军人走了进来。
“你就是那个唱贵妃的,我们蒋团长要见你。”
于小谦疑惑道:“蒋团长,哪个蒋团长?”
小厮立刻凑到耳边说:“就是那个据说是蒋公远亲,手底下有好几万精兵的蒋团长。蒋团长要见你,于大家你这回走运了。”
于小谦明了,说:“知道了,等我卸完妆,立刻就去。”
军人抽出手枪,指着于小谦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就走,我们蒋团长可没工夫等你慢慢卸妆。”
旁边小厮立刻跪了下来“哎呦,您老怎么把这家伙拿出来了,我们马上就去,现在就去。”
“团长,人带到了。”
“嗯。过来,让我看看。”
于小谦依言走到了蒋团长跟前,“蒋团长,您找我?”
“是挺不错,细皮嫩肉的,声音也好听,长得也精致,是块唱戏的好料。”说着一把拉着拉过于小谦坐到腿上。
于小谦一时惊道:“蒋团长,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放开你?这可不行,这样,就你了,陪我回府玩几天,乖乖听话,或许我还会放了你,否则我一枪毙了你。程老板,别想着拦我,知道惹我的下场吗?除非你想这梨园的人全部被毙了。带走!”
于小谦师父无奈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不要,蒋团长,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蒋团长……”
蒋团长府内。
蒋团长扛着于小谦走进卧室,一下把他扔到了床上。“别给我装,你一个戏子,装什么贞洁烈女!不是喜欢扮女人,做贵妃嘛,今天我就让你当一回真正的贵妃。”
于小谦缩在床脚,“你不能这么做,那只是戏台上,我是男人,我是有妻室的人,你不能,不能……”
蒋团长脱了军服,冷笑道:“不能?这个北平还没有我蒋浩不能做的事!”
眼看着蒋浩快要扑到身上,于小谦奋力踢出一脚,把蒋浩踢出了一步,没想到蒋浩反倒笑了一声:“性子还挺烈,敢踢我,哼!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找死!”
这一次,于小谦没能躲过去,完全被压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哭嚎道:“蒋浩,你混蛋,,你不是人,你不得……”
四方城。
“号外,号外,北平和平解放了!***军队被打跑了!”
“叶二爷,这件事就这样一直瞒着红玉姑娘吗?”
“只能瞒着她了,最好能瞒她一辈子。你去,把这封信交给红玉,我模仿了小谦的笔迹,你千万别让红玉知道这是我写的。”
“好嘞!”
小谦,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收到你的信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和孩子很想你。
“红玉姑娘,你的信。”
“啊,信!快,快给我!”
红玉,对不起,我违背了我的诺言,我回不去了。在北平,我遇到了一位很赏识我的军官,北平被共党占领时,我和师父他们被送走了,本想着带你一起走的,但是****的压制特别厉害,那位军官费了很大劲才把我们送上渡轮,他说我们会去台湾,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面了。是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边看边流泪,忘了你?怎么能够!信纸缓缓从手中滑落,跌在了地上。你一句对不起,一句忘了你,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当我们的感情是假的吗?你当这孩子是假的吗?你……红玉无声流泪,不久竟晕了过去,晕倒前依稀听到了春草的叫声“红玉姑娘……红玉姑娘……”
三年后。
一脸浓妆艳抹的红玉坐在桌前,看着那一叠从来没寄出去过的信,再次拿出了一张信纸写到:小谦,今天白芷姐嫁人了,是个老实的庄稼人。白芷姐很开心,我也为她感到开心。去年年初,紫菱死了,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风险一直是很大的。年末,青花嫁给了一个富商做十四姨太,听说她过得很不好。春草现在是我们醉仙坊的头牌,应该还能撑很久。宝妈妈告老还乡后把这醉仙坊留给了我,可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了,还有我们的孩子忆仁,忆仁让叶二爷交给了一对老实的夫妇抚养,他们待他很好,我偷偷去看过,忆仁长得很快,像你,是个清秀的孩子……
北京。
“……恼恨李三郎,竟自把奴撇,撇得奴挨长夜。回宫!只落得冷清独自回宫去也!”
一男子隔着墙侧耳倾听着,看到旁边有个老汉挑着东西经过,立刻好奇地问道:“这位老汉,等等,请问这里面是谁在唱戏,唱得貌似挺不错的,怎么连个门都没有?”
老汉叹了口气说:“不瞒您说,这里面是当年红极一时的于大家,他唱的戏可是一绝啊!多少人来给他捧场呢!可惜后来出了事。”老汉低着声音接着说:“据说北京解放时,当时***的一个团长喜欢听他唱戏,想把他带走,他不肯,从车上跳下来时撞到了脑子,后来就疯了。唉!可怜啊!”
男子也叹了口气说:“是可怜啊!”
院子里,于小谦散着头发,眼神涣散,衣服却一丝不皱,站在桃花树下,嘴唇轻动。
“红玉,我给你唱《贵妃醉酒》,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