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歪着脑袋,跪在地上,一身道袍也显得破烂不堪,与之先前摆摊时,简直判若两人,他苦着脸抱拳道:“大老爷,小人还是不说明白了吧,免得多受那二十大板。”
老爷一瞪,怒道:“不说个明白,便加四十大板!”
道士一听,赶紧磕头道:“别加四十,别加四十。我说明白还不行吗。”
老爷厉声道:“你若是能说的明白,本官一板子也不打你!”
道士正磕着头,突然将脸一抬道:“此话当真。”
老爷脸色一沉,道:“如若说不明白,前后合计,可是一百二十大板,你这把老骨头,非得打散了不可。”
道士欢喜,一跳而起,道:“小人一定说的明明白白。”便转身绕到妇人一侧,说道:“老爷请看,这妇人印堂隐隐黑气,眼神血丝满布,呼吸不匀,时而沉重,时而细腻,正是邪气入侵之状。”俯身对着妇人道:“我且问你,你近日每夜入睡,是否都有噩梦缠身。”
妇人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道人又问道:“那近日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比如梦中的场景,或梦中的人物,有些特别之处。”
妇人眼光一亮,道:“也并不是什么噩梦,若说奇怪也有些奇怪。都是一处大宅子,从没见过,更没去过,但总是于那寂静无人之时,突然出现在那里,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好像就是随便走走坐坐,不知不觉间就醒了。”
道人一抚长须,神态自若,仙风道骨之感,又重新出现。道人沉吟片刻道:“都是?——是不是此梦连连出现,而且场景相同,时辰相同,甚至连所做之事都一模一样。”
妇人惊恐的点头,随即道:“道长,我是不是真的被鬼给附了身。”见道士思索不语,只是不住的的点头,哭道:“道长,你可得想办法救救我呀。”
报官男子见他将夫人所梦说了个大概,顿时也六神无主,扶住妇人不住安慰。堂下堂上,众目睽睽之间,贼道士转身变成了道长,就连先前贼头鼠目的模样,似乎也消失无踪了。堂下之人,全都膛目结舌,瞬间都觉得他周身仙气环绕。
堂上老爷也觉得蹊跷,改口问道:“道长,这妇人究竟如何?”
老道缓缓点头,微一抱拳道:“此妇人确实是被鬼怪附了身,但鬼怪有没有离去,暂时还不能确认。”
老爷一脸的不信任,但见堂下百姓神态,也不好发作,笑道:“还请道长详加解释。”
老道神态得意,微微闭目,摇头晃脑道:“此次附身之鬼,执念尚深。每夜梦回,都会去思念之地,而思念之地,必有执着之事,而欲知其执着于何事,必先寻得其思念之地。”
妇人哭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是一个寂静无人的大宅子,看不出是在何处。”
老道问道:“可否听到什么声音?”
妇人陷入沉思,缓缓摇头道:“什么声音也没有。”
老道神色怪异道:“什么声音也没有?连犬吠之声也没?”
妇人被他神色一吓,顿时泪如泉涌道:“真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道士面色严肃道:“那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奇怪的物件。”
妇人浑身颤抖道:“梦里模糊不清,就是瞎转悠,随便坐坐,没什么特别的,梦境里看的也不是很清楚。”
道士突然压声低吼,道:“这不是梦!”
妇人被惊得身子一跳,就连堂下围观群众,也是手心里冷汗直流。
老爷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道:“这怎么又不是梦了?你们刚刚不都是在说梦吗。”
道士语声沉着,对道:“回青天大老爷,这妇人说的一直是梦,而贫道说的可不是。”
应紫晴一直默默的看着,此时也是眉头一皱,道:“难道是说,她以为她自己是在做梦,其实不是?”
老道点头道:“不错,每夜梦睡之时,她附身之鬼,便会苏醒。带着熟睡的她,回到那会魂牵梦绕的思念之地,执着的去做着某些事情。那时的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是鬼非人。眼睛,耳朵,腿脚,身体,甚至是味觉与说话,都同体内之鬼所共有。”
报官男子闻言,一把抱住老道的腿,大声痛哭道:“道长——神仙——,你一定要救救我夫人。刚刚是我有眼无珠,错怪好人,我是狗咬吕洞宾,我该被千刀万剐,竟错怪了神仙,还将神仙绑来见官。神仙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我这等小人的气,我,我真是糊涂呀——”
说着痛哭不止,垂胸拍地,涕泪横流。
道长傲然独立,从容到:“你近日可有察觉,你夫人于那夜深之时,是否一直安睡床上。”
男子边哭边道:“最近夜里醒过两回,夫人确实不在身边,以为她去了茅房,一直未曾在意。直到神仙刚刚一语道破,我这才恍然大悟,还望神仙不与我等无知百姓一般见识,大发慈悲,救救我夫人。”妇人也是跪地痛哭,泣不成声。
老爷却是一脸不屑,道:“那还有劳道长,大发神威,将此鬼驱除。”
老道抱拳道:“若要救他性命,老道义不容辞。若要驱除此鬼,还恕贫道不敢从命。”
老爷本就不大多信这鬼神之说,见他推脱,怒容毕现,但语气却依然隐忍,道:“道长为何不愿将此鬼驱除,以救她性命。却说愿意相救,不知如何救法。”
老道沉思不已,略一停顿,道:“回晴天大老爷,此间缘由曲折离奇,错综复杂,非一言数语能立时澄清,还请听贫道细细说来。”
便迈开步子,缓缓走动一边说道:“世间万物都可以转换,升华。比如瘦弱之人,通过长期艰苦的锻炼,变成了强壮之人,这便是一种转换。长期的艰苦锻炼,会使其力量变大,或使其跳的更高,跑的更快,这便是外加赋予的力量。这便是一种升华,我们统称其为,物化。”
应紫晴心中一阵跳动,眼中神光一闪,冷冷道:“物化?
老道悠然自得,点点头道:“不错,是物化。大致可分为两种,其一便是石头、树木之类的死物,物化而成的精或怪,精可以说话而怪可以附体,这是固定的能力。但是他们还有另外一种不定的能力,千奇百怪,不一而同。而且他们也都需要沉睡,得借助外力将其唤醒。
精与怪继续物化,还可以变成更为高级的存在,那就是精怪,不仅可以说话,还可以附体。当然也同样需要沉睡,借助外力唤醒才行。
第二种是猪羊之类的活物,物化而成的妖或怪,与精或怪基本相同,只是叫法不同而已,而且妖或怪,物化升级之后的存在,被叫做妖怪,仅此而已。
当然,鬼更可物化,物化之后是鬼,鬼若可以附体,便称之为鬼怪。”
老爷不耐烦道:“你说的这一大串,把我给听糊涂了。可是死物活物,物化之后都是别的什么精怪,为什么鬼还是鬼。”
老道低声沉着道:“鬼,物化之后,可不再是普通之鬼了。”
“什么?”老爷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