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发白。
冰冰凉凉的微风从窗外徐徐吹了进来,仿佛就像是从离江那头缓缓而来。
微风轻拂过脸颊,感觉又像是秀秀再一次在耳边轻柔呼出的气息。
吴欢很快就给这种感觉惊醒。
他每日只用两个时辰休息,其余时间都用于修炼魔功。他私下的表现可谓是与外人相传大相径庭。
可自昨晚见了吴百川之后,吴欢已是感觉自己的刻意掩饰似乎很快就要被自己给拆穿。
他揉了揉眼,而后拿起放置在身旁的酒囊,揭下了盖子,再次啜饮了一口。
吴欢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而染上这种恶习。
好像是在秀秀离开之后,又好像是为了想要掩人耳目,有意为之。
这无端养成的习惯,不经意间的记忆,他几乎都很快忘了个精光。
他唯一还可以记得的是,他原本很讨厌喝酒。
一小口的酒,无论是对于私底下,又或是台面上的吴欢来说,都已是足够。仅仅一口酒,就已经让他的身体慢慢热了起来。
而在这时,就在吴欢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之际,房门却忽然被肆意地推了开来,突如其来的一股清凉好风顿时让他精神抖擞。
很快,吴欢猛然为之呆了一呆。因为他很快看到了门外的推门人,女人,叶南风。
无论何时,叶南风实实在在都算得上是一个十足的美人。但现在吴欢注意到的却不是她的人,而是叶南风眼睛里忽然有的一丝亮光。
“老爷子让我过来找喊你去祠堂。他说你已经答应他了,只要我过来喊你一声,你就会去。”
叶南风没有进房,已为人妇的她似乎又好像很懂分寸。
“好。”
吴欢轻叹了口气,简洁有力的回了叶南风一个字。
这种利顿时落就像是一把短小而锐利的匕首,又一次让房门外的叶南风伤心不已。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说话了。而现在他是说话了,但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勉为其难地应付她。
叶南风眼睛里原本的一丝亮光很快又黯然失色。
她来得突然,走得更是突然。
在一个“好”字之后,在一个更为短暂的胡思乱想之后,叶南风突然又悲悲伤伤地离开了。
可是,吴欢还是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丝毫动容。若是有,那他便是对叶南风有了情,但他却没有,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他有的只是一点儿气恼。
他早知道在答应吴百川之事后,吴百川便会时常来烦他,会想尽办法来压榨他最后的一点价值。
但他却没有想到吴百川竟会让叶南风来叫他。
他明白吴百川是想用他和叶南风间的微妙关系来请动他。
只不过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当面向吴百川言明。他吴百川小看了他吴欢的分寸,也小看了他的态度。
他若是要做一件事情,便会做到完整,便会做到极致,做到完美。
所以就算不是叶南风来,他也会如其所愿。
可尽管他有气恼,但他也已经答应了吴百川,所以他仍是说到做到。
吴欢轻拍了拍脑壳,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仿佛已是在他脑中预演了一遍。
片刻后,他再次走出门。
吴欢已经很久没在吴家的庄园里走动,但就在他顺着原来记忆中的路走向祠堂时,眼前目光所及之处,他却又觉得亲切无比。
曾几何时,秀秀也喜欢待在这吴家园子里静看着一切事物的微妙变化。
不多时,他就已是到了吴家祠堂。
祠堂里,此刻站满了人。一眼看去,好像所有的吴家人都得到了命令,被塞进了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很大的房子里。
当吴欢出现在祠堂前那一刻,突然上百双的眼睛全都跟看到鬼一样,无比稀奇地看向了他。
他的形象在众人面前早已失去了光辉,而现在的他,是一副已被人逐渐习惯的落拓不羁的模样。
迎面而来的目光里,或卑怜,或鄙视,或幸灾乐祸,唯一没有的就是关怀。
在这世上,最为残酷残忍的目光,大致就是如此。
好在,吴欢倒也是看得很开。他仍旧面容不改,仍旧从容不迫地迎上了这些的目光。
“你来了啊,快进来吧。”
只听得祠堂里为首的吴百川突然生硬地喊道。
吴百川道出前半句时,姿态放得极软。可作为吴家家主,在所有吴家人面前,威严却是一定必须存在的。所以到了后半句时,他唯有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变得更大些。
吴百川的话很快惹起了许多人的猜想。祠堂里窃窃私议之声,因此而始,嗡嗡成了一片。
而对此,吴欢也不在意。
他还是闲庭信步般地走进了祠堂内,接着站在了他以前站的位置,他的位置离吴百川不过三尺之距。
这个位置其实大有深意,乃是下一任吴家家主所站之位。
只不过自吴欢一蹶不振之后,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很多年。
当吴欢再次在这个位置站下后,祠堂里的人议论声又愈发大了起来,所有人的忌妒心都被挑起,都下意识地觉得不当。
可当下的吴百川却不以为意,面上更是突然带了笑,一副理所应当之相。
原来一切也本该如此。只是此时的吴欢在众人心中已不是彼时的吴欢,已不再是那个吴家人人引以为豪之人。眼前的吴欢对于吴家众人来说,只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累赘。
累赘就该要有累赘的位置,累赘就不该有鸠占鹊巢的心。
当即,一些对于这个位置早已窥觑已久的人,开始眼红。
而与之相对的是,吴欢继续漫不经心地站着,已全然不再理会全场众人的目光。
尽管已是在祖宗祠堂,可吴欢却是心安理得地再次拿出了身上的酒囊,他又轻呷了一口。
又是一口酒下肚后,他的脸颊再次开始微微泛红。
他其实知道他的行为很快会惹来别人的愤怒,只不过此时的他却认为周遭的骚动还不如他一口美酒来得有趣。他早已觉得莫名地摆弄几个牌位来膜拜,实在算是可笑的缅怀和尊敬。与其如此,还不如多去几趟百里之外的祖宗墓地。
他就常去。
想到此处,吴欢不由更觉有趣,下意识嘴角一牵,暗笑了一下。
然至此时,忽然有一人终于爆发出了怒火。
“祠堂重地,你怎敢如此随意,快放将酒吐出来。”
此话一出,很多人立时觉得无比快意,立即开怀暗笑。若不是有吴百川坐镇,或许还有一部分人会笑出泪来。
怒发此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欢的表哥吴仇。
吴家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叶南风和吴欢的关系。就连今朝吴百川命叶南风去喊吴欢时,所有人也都看在了眼里。
此时,已经有人想到了很多解恨的画面,将曾经的天才狠狠踩在脚下的画面。
可正当所有人准备看好戏时,原本还淡定如常的吴百川却突然大手一摆,朝吴仇激射出了骇人的目光。
“无妨。”
简简单单,就两个字。
吴百川突然对着本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吴仇勃然大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