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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朱温雄霸天下

天祐二年五月丁巳,朱温复西征。次于虢县,与岐军大战,自辰至午,杀万余众,擒岐将校数百人,朱温乘胜遂逼其垒。李茂贞倾其精锐复出求战,汴军不利。朱温见李茂贞的精锐全部在虢县,乃遣大将孔勍出师取凤、陇、成三州,孔勍以强击弱,皆下之。是时,岐人相率结寨于诸山,以避汴军;朱温分兵以讨,浃旬之内,并平之。鄜坊节度使李周彝屯军于三原,声援李茂贞,其势甚盛,朱温以岐军诸寨连结稍盛,因亲统千骑登高诊之。见李周彝军士无备,立即命康怀英讨之,康怀英率领骑兵如狂风般杀来,李周彝望而生畏,拔军而遁,康怀英追击至梨园,攻下翟州。李茂贞又出军屯奉天,想夺回翟州,康怀英攻之,再败之,李茂贞乃坚壁不战。朱温见李茂贞不战,且虑师老,思欲旋旆以归河中,因密召上将数人语其事。时亲从指挥使高季昌独前出抗言说:“天下雄杰,窥此举者一岁矣;今岐人已困,愿稍微等待时机进攻。”朱温嘉其言,因说:“兵法贵以正理,以奇胜者诈也,乘机集事,必由是乎!”乃命季昌密募人入岐偷袭李茂贞,寻有骑士马景坚愿应命,且说:“是行也,必无生还的理由,愿写下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的名字,请汴王不要忘记他们。”朱温凄然止其行,马景固请,时因朱友伦总骑军且至,乃许之。明日军出,岐人诸寨屏匿如无人,马景因跃马西走,直叩岐人防御要地,马景诈言说:“朱温出师久矣,军士埋怨即将东遁,列寨尚留万余人,俟夕将遁矣,宜速掩之”。李茂贞信其言,遽启二扉,悉众来寇。时汴诸军以介马待之,中军一鼓,百营俱进,又分遣数骑以据其高地。岐人进不能驻其趾,退不能入其垒,杀戮蹂践,不知其数。李茂贞由是丧胆,但闭壁而已。

李茂贞的弟弟鄜帅李茂勋听闻其大哥兵败,乃统兵万余人屯于岐之北原支援李茂贞,与城中举烽以相应。翼日,朱温以周彝既离本部,鄜畤必无守备,因命孔勍乘虚而袭,孔勍攻下鄜畤。李茂勋闻之,收军而遁。李茂贞既失鄜州之援,愕然有瓦解之惧,诸将议还警跸,李茂贞乃丢车保帅,诛杀韩全诲和李继筠与朱温议和。

三年正月甲寅,李茂贞启壁,奉昭宗还长安,崔胤对昭宗说:“皇上落难皆宦官所为,臣请尽杀宦官。”昭宗从其议,于是朱温命军士尽杀宦官数百人,其出使在外监军者,令各地藩镇全部诛杀,只留职位低而幼弱者二一十人以备洒扫。唐昭宗降使宣问慰劳朱温,兼传密旨。寻又命翰林学士韩渥押赐朱温紫金酒器、御衣玉带。丁巳,昭宗遣中使押送军容使韩全诲已下三千余人首级以示朱温。朱温大喜,说:“韩全诲等宦官多行不义弊自毙,这是报应。”昭宗说:“此乃卿之功劳。”乃发离凤翔,幸左剑寨,权驻跸朱温营。朱温素服待罪,昭宗命学士传宣免之,朱温即入见称罪,拜伏者数四。既而促召升殿,密迩御座,且说:“宗庙社稷是卿再造,朕与戚属是卿再生。”因解所御玉带面以赐朱温;朱温亦以玉鞍勒马、金银器、纹锦、御馔酒果等躬自拜进焉。及昭宗华东行,朱温匹马前导十余里,昭宗宣令止之。己巳,昭宗至长安,谒太庙,御长乐楼。礼毕,对朱温说:“朕生入旧京,是卿之力也。自古救君之危,曾无有如是者。况今日再及清庙,得亲奉觞酒,奠于先皇帝室前,卿之德,朕知不能报矣!”即召朱温执手,声泪俱发者久之。翼日,昭宗以朱温为守太尉、兼中书令、宣武宣义天平护国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师,加食邑三千户,实封四百户,仍赐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

戊戌,朱温留亲信李振和侄子朱友伦留长安以宿卫,准备建旆东还,昭宗御延喜楼送之,既醉,遣内臣赐御制《杨柳词》五首给朱温。其中一首是:“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不知黛眉是谁画,时人皆叹是西施。”

朱温率大军走后,宰相崔胤想重建神策军,乃书信一封给朱温说:“李茂贞辈近日又复故态,蠢蠢欲动。长安不可不为守御之备。而河东未宁,淮南仍嚣,大帅不能全力保卫京师。京师除贵贤侄所领之外,旧六军十二卫俱皆名额空存,编制实无。朝议拟召募壮士,恢复旧额,使北伐无西顾之忧,国家有根本之固。”写好信后,崔胤将李振请至中书堂,将信给其过目,然后封好,请李振转交。第二天,崔胤特在家中举行私宴,宴请李振。席间,崔胤说:“公祖上累世名臣,你我两家俱为唐室砥柱,当共框扶王室。”李振敷衍而退。李振将详情报告朱温,并建议将计就计,暗令汴军武士前去应募,以座实崔胤之谋。朱温从长安回到大梁,去信赞扬崔胤为国尽心,考虑周全。崔胤大喜,正式与昭宗计议此事,昭宗正求之不得,立即下勅书,在京师及三辅到处张贴露布,悬格招募。这是昭宗朝第三次召募禁军,虽然傍观者皆知朝廷比以前更衰弱,但新一批青年还是争相报名,以换取丰厚的薪金。

崔胤为慎重其事,特请出前朝老将军郑元规为六军十二卫副使,具体负责召募和组训,崔胤则被昭宗任命为兼“判六军诸卫事”,开创了唐王朝由首相兼职禁军统帅的先例。

朱友伦身为“宿卫军都指挥使”,却不参与新禁军的任何事务,其属下的两万名“宿卫军”也未纳入六军十二卫序列,但却仍在原先禁军营房驻扎。新兵暂时在城南地面操训。两方商洽营地换防,朱友伦态度骄慢,并未打算退出宫城。崔胤于是大怒,打算除掉朱友伦。

十月辛巳的一个下午,崔胤暗中派人约护驾都指挥使朱友伦击鞠,朱友伦见无事可做,于是答应和众将士玩玩。双方骑着骏马你来我往的追逐的时候,崔胤派去的将领一脚把朱友伦踢落马,朱友伦堕马而亡,时年二十五岁。朱温听闻朱友伦卒于长安,大怒,以兵七万至河中。昭宗涕泣,不知所为,将奔太原,不果。宰相崔胤遣人止朱温,朱温以为友伦为胤等杀之,奏请诛崔胤等,昭宗未从,朱温乃遣朱友裕至京师,以兵围开化坊,杀崔胤及京兆尹郑元规、皇城使王建勋、飞龙使陈班、阁门使王建袭、客省使王建乂、前左仆射张浚。

十一月丁酉,青将刘鄩举兗州来降。鄩,王师范之将也,师范令窃据兗州久之,朱温派葛从周攻打兗州,但是从周母落入刘鄩手中,刘鄩如亲儿子一样对待葛母,所以葛从周一直投鼠忌器不敢强攻兗州,及闻师范降,刘鄩乃归命。朱温以鄩善事其主,待之甚优,寻署为元帅府都押牙,权知鄜州留后。

李罕之投奔李克用后,自以功多,私谓晋将盖寓说:“余自河阳失守,来依巨廕,岁月滋久,功效未施。比年以来,倦于师旅,所谓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望吾王仁愍,太傅哀怜,与一小镇,休兵养疾,一二年间即归老菟裘,幸也。”寓为言之,李克用不对。每籓镇缺帅,议所不及,李罕之私心郁郁,盖寓惧其他图,亟为论之。李克用说:“吾于罕之,岂惜一镇;吾有罕之,亦如董卓之有吕布,雄则雄矣,鹰鸟之性,饱则飏去,实惧翻覆毒余也。”

光化元年十二月,晋之潞帅薛志勤卒,李罕之乘其丧,自泽州率众径入潞州,自称留后,以状闻于李克用说:“闻志勤之丧,新帅未至,虑为他盗所窥,不俟命,已屯于潞矣。”李克用怒李罕之先斩后奏,遣李昭嗣讨之,李罕之执其守将马溉、伊铎、何万友,沁州刺史傅瑶等,遣其子颢拘送于朱温以求援焉。朱温表李罕之昭义军节度使。

罗绍威见唐祚衰凌,群雄交乱,朱温兵强天下,必知有禅代之志,故倾心附结,赞成其事,每虑牙军变易,心不自安。天祐初,州城地无故自陷,俄而小校李公牷谋变,绍威愈惧,乃定计图牙军,遣使告朱温,求为外援。朱温许之,遣李思安会魏博军再攻沧州。先是,安阳公主薨于魏,朱温因之遣长直军校马嗣勋选兵千人,伏兵仗于巨橐中,肩舁以入魏州,言助女葬事。天祐三年正月五日,朱温亲率大军济河,声言视行营于沧、景,魏博牙军颇疑其事。是月十六日,绍威率奴客数百与嗣勋同攻牙军,时宿于牙城者千余人,个个死战,迟明罗绍威尽诛之,嗣勋战死。牙军凡八千家,绍威皆赤其族,州城为之一空。翼日,朱温自内黄驰至鄴。时魏军二万,方与王师同围沧州,闻城中有变,乃拥大将史仁遇保于高唐,六州之内,皆为勍敌,朱温遣诸将分讨之,半岁方平。自是绍威自弱。

晋和汴累年大战,李克用屡次向燕征兵,刘仁恭以各种理由拒绝,李克用以书让之,刘仁恭览书嫚骂,拘其使人,晋之戍兵在燕者皆拘之,复以厚利诱晋之骁将,由是亡命者众矣。八月,李克用讨刘仁恭,次安塞军,九日,渡木瓜涧,燕军见其半渡乃击之,燕军兵强马壮,晋军大败,死伤大半。刘仁恭告捷于朱温,朱温闻之喜,因表刘仁恭加平章事。刘仁恭又遣使于李克用,自陈边将擅兴之罪,李克用以书报之。刘仁恭既绝于晋,恆惧讨罚,募兵练众,常无虚月。

光化元年三月,刘仁恭令其长子刘守文袭沦州,卢彦威委城而遁,刘仁恭遂兼有沧、景、德三郡,以刘守文为留后,请节钺于朝。昭宗怒其擅兴,不时与之。会中使至范阳,刘仁恭私之说:“旄节吾自有,但要长安本色耳,何以累章见阻?为吾言之。”中使见其悖戾如此,怒走。刘仁恭兵锋益盛,每战多捷,以为天赞,遂有吞噬河朔之志。二年正月,刘仁恭率幽、沧步骑十万,号三十万,将兼并魏博、镇定。师次贝州,一鼓而拔,无少长皆屠之,清水为之不流。罗绍威求援于汴,汴将李思安、葛从周赴之,思安屯内黄。刘仁恭兵围魏州,闻汴军在内黄,戒其子守文说:“李思安怯懦,汝之智勇,比之十倍,当先殄此鼠辈,次掳绍威。”守文与单可及率渔阳精甲五万,夹清水而上。思安设伏于内黄清水之左,袁象先设伏于清水之右。思安逆战于繁阳城,伪不胜,徐退,燕人追蹑,至于内黄,思安步兵成列,回击之。燕人将引退,左右伏兵发,燕军大败,临阵斩单可及,守文单骑仅免,五万之众无生还者。时葛从周率邢、洺之众入魏州,与贺德伦、李晖出击贼营。是夜,仁恭烧营遁走,汴人长驱追击,自魏至长河数百里,僵尸蔽地,败旗折戟,累累于路。镇人又邀击于东境,燕军复败。仁恭自是垂翅不振者累年。汴人乘胜攻沧州,刘仁恭率师援之,营于乾宁军。汴将氏叔琮逆战,燕军逗挠,退保瓦桥,乃卑辞厚礼乞师于晋,李克用遣兵逼邢、洺以应之。十月,汴人陷瀛、鄚二州,晋将周德威将兵出飞狐救援刘仁恭,刘仁恭乃复修好于晋。

天祐三年七月,朱温自将兵攻沧州,营于长芦。刘仁恭师徒屡丧,乃酷法尽发部内男子十五已上、七十已下,各自备兵粮以从军,闾里为之一空。部内男子无贵践,并黥其面,文字曰“定霸都”,士人黥其臂,文曰“一心事主”。由是燕、蓟人民例多黥涅,或伏窜而免。刘仁恭阅众,得二十万,进至瓦桥,汴人深沟高垒以攻沧州,内外阻绝,刘仁恭不能合战,城中大饥,人相篡啖,析骸而爨,丸土而食,转死骨立者十之六七。自七月至十月,刘仁恭遣使求援于晋,李克用见刘仁恭乃屡败之人,本不想救,但是刘仁恭前后派使者百余辈前来哀求,李克用乃征兵于燕,刘仁恭遣都将李溥夏侯景、监军张居翰、书记马郁等,以兵三万来会,合晋师以攻潞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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