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珍的高明医术和丰富的临床经验,不是单靠博览群书,从书本中得来的;而且还靠他注重实践,采访四方,直接观察,将理论和实践相结合。
时珍曾读过许多药书,然而,最使他感到茫然的,是许多药物的形状和生长情况,虽经前人反复解释和辗转引申,自己却仍旧得不到一个清晰的概念,有时甚至于越读越糊涂。可见,只靠“无书不读”来获取知识,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李时珍的家乡蕲州有三样特产,明朝时是作为贡物入贡的。一样是竹子,名为“新竹”;一样是艾叶,名为“蕲艾”;还有一样是白花蛇,名为“蕲蛇”。李言闻写过一篇《艾叶传》,李时珍很感兴趣,他也想仿照父亲的做法,给白花蛇写一本传。有一次李时珍问父亲:“书上说白花蛇皮下面有24块斜方块的花纹,是真的吗?”父亲说:“我们新州有的是白花蛇,你到凤凰山去捉一条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父亲的话,对他启发很大。他想,古人常说:“眼见为实,耳听是虚”,这句话很有道理。于是他独自登上了凤凰山,先找到捕蛇人,同他们爬到山洞里,捉到了白花蛇。他不但很清楚地看到了白花蛇的形状——黑质白花,肋下有24个斜方块的花纹,而且连捕蛇人的动作、捕到蛇后怎样截取头尾,也都看到了。由此,李时珍进一步懂得了:不论研究什么学问,除了博览群书,还须多用眼睛去看,多用耳朵去听,多用脑子去想;学问是从“真知灼见”中得来的。从这时起,他的腿跟他的脑子一起开动起来。蕲州一带的原野和山谷,一次又一次地印上了他的足迹。
近的如缺齿山,远的如丫头山,大的如紫云洞,小的如朱家洞,都成了他奔驰访察的对象。山中的甘菊、苦参、紫苏、苍耳、土蜂、蟾蜍、竹鸡、野猪……使他感到“应接不暇”了。
为了开拓更宽阔的知识境地,他在1565年以后,又到各地游历。后人赞美他“远穷僻壤之产,险探仙麓之华”,就是描写他的采访活动。他到湖广一带的山谷进行过药物调查,还到过江西的庐山,江苏的茅山,南京的牛首山、紫霞洞,以及安徽、河南的名山大川。凡是生长药材丰富的崇山峻岭,他都曾去过,并采集了大批的标本。他对每一棵药草,从产地、栽培,到苗、茎、叶、根、花果以及形态、气味、功能等,都研究得非常深入。
有一次,李时珍听人说均州(湖北省均县)的太和山上有一种稀罕的果子叫榔梅,人吃了可以长寿,为弄清真相,他特地登山访查。一个看庙的老和尚告诉他:“皇上有命令,榔梅只能由皇家采,谁要偷采是要问罪的。”
白天采不得,等到夜晚,李时珍趁着月光,偷偷溜上山去,终于采到几颗榔梅。经他研究,发现榔梅是一种榆树类的变形果实,只能够生津解渴,功用有限,根本不是什么“仙果”,说吃了长生不老全是骗人的话。
李时珍对民间流传的药方也认真地做过搜集研究。他认为民间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医药宝库。他曾被举荐到太医院工作,一年后,托病辞职。南归时,路过一个驿站,遇到一群北上的驿卒在站外用锅煮着一把粉红色的旋花汤喝。驿卒们告诉他说:“我们官命在身,长年奔走,筋骨都受过伤。喝了这种花熬的汤,可治筋骨痛,”李时珍听后高兴极了,觉得又增长了见识。从此,他更大量地搜集民间药方。他接触的人很多,种田的、捕鱼的、砍樵的、打猎的、放牧的、采矿的、做手工业的,都成了他的助手和老师。例如,一些药草的区别,是靠农民解决的;某些动物和鱼类的生活、繁殖情况,是靠牧民和渔民解决的;矿物药品的采集与炼制,是靠矿工解决的。
李时珍还非常重视直接经验,曾亲自下过煤窑,去过炼铅、炼汞的作坊。为了体验药的麻醉作用,他曾冒着生命危险吞服曼陀罗这种烈性药物。
李时珍在医疗实践中,坚持不懈地博览群书,采访四方,使他积累了丰富、宝贵的医药学知识,这些就成了李时珍在医药学上取得卓越成就的物质基础;也为他晚年著成《本草纲目》,做好了思想与物质上的准备。
提炼《本草纲目》
李时珍一生除了以他的精湛医术,为人民群众做出了巨大贡献外,他给后人留下的医药遗产也是非常丰富、无比宝贵的。
李时珍的著作很多,如《濒湖脉学》、《奇经八脉考》、《濒湖医案》、《五脏图论》、《三焦客难命门考》、《集简方》等多种。可惜这些书籍大都已散佚了。但是,李时珍给我们留下价值最大、影响深远的是他历时27年,呕心沥血,修订历代《本草》,直至晚年著成的《本草纲目》。
重修《本草》可以说是李时珍一生的夙愿。他读过大量的医药书籍;但在医疗实践中,却发现不少药书对药物性能的记载有错误。比如,有的医生给患癫狂病的人服了防葵,结果病人马上死掉了;有的医生给身体虚弱的病人服了黄精,结果病人也死了。李时珍对此惨痛教训,做了深刻研究与思考,最后发现,责任都在药书上。是药书把防葵和狼毒、钩吻和黄精错误地说成同一个东西。由此,时珍感觉到越是重要的著作,更迫切需要订正。
后来,他又发现古代的药书多成于庙堂人物之手,著者大都怀有成见,而且轻视民间习用的药方品物。李时珍长期生活于群众中间,民间怎样重视习用的药方品物,他十分的了解。他觉得应该有一部书,将古人漏掉的或未发现的药方品物补充进去,使天地间万物能充分地得到应用。同时,他还想到:“本草学”在一千几百年中间一直是发展的,为什么到了宋代《证类本草》之后就停滞下来呢?宋以后的医药学者既然在这方面未能做出什么成绩,那么,自己有责任把这个任务承担起来。
从此,李时珍下决心要对古代的“本草学”加以整理、修改和补充,对那些迷信邪说加以批驳,把新的发现和药物科学知识补充进去,写出一部分类更加细致更科学的药书来。
在李时珍35岁时,开始写书。为了确定这部书的体例,他考虑了很长时间。案头的一部《通鉴纲目》,引起了李时珍的注意。朱熹的那种“以纲挚目”“纲举目张”的编辑方法启发了他,使他豁然开朗。李时珍提笔在稿本上题了“本草纲目”四个字,由此走上了辛勤而又漫长的编著历程。
在这27年中间,李时珍一面行医采药,一面勤奋学习,刻苦钻研,他翻阅了近一千种著作,走了上万里的路,倾听了千万人的意见,考订了历代《本草》中的错误,充实了许多重要内容,在无数关心他、尊敬他、热爱他的人的支持下,于1578年完成了《本草纲目》的初稿。
他为了把这部书编得更充实、更完备,曾经做过三次大规模的修改。每一次修改,几乎都是推翻成稿,重新写就。在他的书案上,堆着几尺高的笔记本子,上面全是他手录的材料,有的是他从古书上摘录的,有的是从别人传述中记下的,有的是他自己联想、存疑和判断的记录。这些材料加在一起足有上千万字。他夙兴夜寐,锲而不舍,数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经过反复的筛选与仔细推敲,终于将这上千万字的材料,提炼编撰成为一部100多万字的书稿。
《本草纲目》全书共52卷,分为16部,62类。共搜集药物1892种,其中植物1195种,动物340种,矿石357种。此外附有处方11096则,各种矿植物插图1160幅。这部书在解释工作上,其体例特点是:以“正名”为纲,以名家注释称目;用“集解”叙述产地、形态以及栽培和采集方法;用“正误”考订品种真伪和历史文献记载;用“修治”讲解它的炮制方法;用“气味”、“主治”、“发明”分析它的性质和功用。《本草纲目》最明显的一个特点,是用科学的实物对证的方法,来改正前人关于药物的许多错误的含混的记录,使药物的分类解释工作能够更接近于精确无误。它除了对药物学有着特殊贡献外,在化学、地质学、天文学、气象学等方面也有突出成就。
30年前,李时珍曾立志对《本草学》做一次更广博、更周密、更细致的大规模的修订、总结,现在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在几百年以前的历史条件下,一个科学家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确确实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为此,李时珍克服了无数的困难,付出了巨大的精力。
他那种关切多数人生命安危的高尚品德,他的勤劳、刻苦,富于创造的精神和献身于科学事业的坚强意志,永远值得我们后人学习。
1593年,李时珍与世长辞。直到他逝世3年后,《本草纲目》这部不朽的巨著才得以在南京刊行。接着很快传入日本,由日本医学界译成日文在日本出版。随后,它又被译成拉丁文、德文、法文、英文、俄文等多种文字,流传于全世界,被誉为“东方医学巨典”、“中国古代百科全书”。李时珍和他的《本草纲目》将与日月同辉,永驻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