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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乡村传(12)

我坐下来,她的全部的身体落在我的两腿上,我感觉到她其实没有刘美丽的轻盈,她是沉重的,她热烈的嘴巴寻找着,我无法阻挡。她吹灭了蜡烛,黑暗在粗重的喘息中显得低矮和仓促。她的鼻息吹动我的柔软的头发,她的身体迅速裸露,她热烈的身体让我看到了凌乱的星光和飞溅的火光。我知道,我将要沦陷了,一个少年就要在一座蛛网密布的碉堡中,将自己彻底埋葬——伊始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向什么地方,我慌乱、急促、痛苦而彻底,像是一匹刚刚会跑的马驹,我激烈、冲撞、怒吼——我要彻底遗忘,交出自己,交出一生的欢愉与悲怆。

我进入了——那一瞬间,我停下来,我喘息着,在她的嘴巴上,在她的耳朵、眼睛、嘴巴和胸脯上……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匹绝望的狼,我嘶咬,我进入,我激烈,我不顾一切——向着最初和最后,发出低沉、前进、沙哑、勇敢和彻底的吼声。

灯光之后,我看到了彼此的身体——那时候,她——都已平静了下来。外面的夜晚正在深处,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我说我要回家。她要我躺下来,就在她的身边,她抱着我的双臂像是两条温热的蛇,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委婉挣脱了,又被再次被缠紧。早晨醒来,我迅速遮掩了自己赤裸的身体,在渐明的光线中,我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上的皱纹,看到了零星的血迹,看到了众多的火焰在身上燃烧——燃烧——燃烧,尔后是不断下落的灰烬。

1992年冬天,我走了,离开了那里——村庄、亲人和她们,我的同学们没有送我,她们也没有,只是在远处看着,一个少年走了,在大雪的清晨,她们一定会想起一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五天后,在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丝绸之路的流沙地带,我不断地给她们写信,然后撕掉,或者在空旷的戈壁上点燃,黑色的灰烬像是一群蝴蝶,在阔大的沙漠当中,似乎一群前世的飞鸟,飞呀飞的,不一会儿,我就看不到它们的踪影了。

在沙漠当中,我慢慢熟悉了戈壁,熟悉了远处的沙漠,包括它的皱纹、风暴和流沙。在这里,我无数次地流下鼻血,随时随地的流溢让我猝不及防。我知道,是气候干燥的缘故,连它的空气都充满了灰尘。在夏天,整个巴丹吉林都张开了干燥的喉咙。树木和飞鸟、草丛和灌木、人群和建筑,移动和静止的事物,都像是沉浸在一大巨大的废旧梦魇当中的一些颗粒,在空荡中漂浮,在仅有的清水之中,心情沉闷,肢体干枯。

这时候,我的胡须开始茂盛起来,我开始不敢用剃须刀刮,只是用小剪刀剪,一根一根,把它们清除下来。后来的时候,它们蓬勃得不可救药,我只好用剃须刀了。一次一次之后,它们愈加茂盛,3天时间,就一根根地高高翘起来了。后来,两腮也开始密集。有一年春天,我频繁做梦和梦遗,床单每天要洗——它的味道大极了,从水房蔓延出来,布满了整个走廊。有一个陕西的室友告诉我:找一个女孩子穿过的内裤穿上就好了——可是有哪一位女子会借给我呢?

我求教了另外一些人,也说是的,他们年龄大了,应当不会骗我——事实上,我真的找不到。我突然想,我要是有一个对象就好了。我说,她一定会给我的。这种想法简直就是一把刀子,猛然切开了我隐秘的生理欲望。就在那一瞬间,它卷土重来了,不可阻挡。秋天时候,家里来信说,母亲托亲戚给我找了一个对象,要我有时间回去看看,并寄来了她的一张照片。我萌动了,我回家的远望空前强烈。领导的签字墨迹未干,我就踏上了南行的列车。一路上的风景在秋天深处,在我眼睛中没有任何影像。

第一次见面,我失望了,我不满意她的低矮、木讷和土腥。可我却也没有明确拒绝——身体或者内心的某种欲望在起作用,在推迟和限制着我说话。相亲的第二天,母亲就让我带着她去市里赶庙会。城市到处都是油烟和灰尘,都是一些在人群和楼体上飞行的各色垃圾。庙会上到处都是汗腥和土腥味,我跟在她的后面,在衣饰、鞋帽之间转悠,买了一些东西,我就累了,我讨厌热闹也讨厌人群。傍晚时候,征求了她的意见,找了一个旅舍,开了两个房间。一进门,我就扔掉东西,扑到在床上。

吃过晚饭,在我的房间,我们说话,说到好晚。她出门的时候,我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肢。她的身子颤了一下,好久没有回身。我的喘息急促起来,吹起了她鬓角的散发,复又重来的冲撞感汹涌而来,我想到了她的身体,我的手掌在她的胸脯上——她细腻、丰满、光滑的皮肤叫我沉醉——我膨胀起来,我感到全身的血流快速奔涌,在身体之内激流凶猛狂放——就在这时候,我猛然推开她,她回头看我,带着满脸的惊异,在灯光中,我忍不住有些心疼。她走了,之后是迟疑的关门的声音。我想我是对的——我又一次成功遏制或者打败了自己,把那头凶猛的野兽按回了原位。

返回西北的时候,她把一个布包塞给我。我当时没看。回到单位打开,里面是包着8双鞋垫和一条她穿过的内裤。没过几天,收到她的一封信。她说:你要是真的娶我的话,庙会的那个晚上你就不会推开我——她说对了,可是她显然忘了,我不推开,我就不会放弃了——那是有责任的和良知的,我怕我坚持不久,成为一生的不安和负担。

不知是她的内裤起了作用,还是我心情日趋安静的缘故。两年内,我的身体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映和表现。我每天早早起床,累了就睡,更多的时候在室外,和他们一起玩。那些凶猛的东西,随着我心情的平静而显得呆板和无所适从,它们在悠长的深渊焦躁,但总也不能够腾冲而起,左右我的意识和行为。直到正式恋爱的第一年,我的心情仍旧出奇平静,波澜不惊。好像自己一下子变成了空心的人一样。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在香艳、丰腴的肉体面前,我可以做到视而不见,或者只是看看,这种状态甚至让我觉出了自己的伟大。可它总是无数次在清晨和暗夜将我唤醒,一个人的房间,隐秘的欲望膨胀起来,它积攒的火焰是对肉体的一次残暴焚烧。我知道,它不是用来被遏制的,它的天性中充满了自由、激烈甚至摧毁的力量——那一次,我真的想了,那时候,我想到了很多的面孔,刘美丽、未婚妻和她们,我钟情和喜欢的她们——我感到了可耻和悲哀,而且如影随形,它就像一个隐忍的杀手,在我的灵魂当中,用刀子和枪支、毒药和针刺,叫我常常掩面羞涩,或者自责出声。

时常的渴望和自责,耻辱和愉悦——在它们之间,我知道我一生都无法摆脱,我就是它们当中的那只猛兽,就是那支不断伸缩的柔软而结实的针刺,就是慢慢深入和破坏的毒药。有一段时间,我不愿意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莫名地讨厌和掩盖它——在众多赤身的大澡堂,我不敢正视,总是会有很多的脸庞和身体在脑子出现。是的,我曾经无数次想起刘美丽,想起来她在十多年前的“咿”声,想起她,深夜的烛光和泛滥的动作;想起她们——甚至是一面之缘的女子。在暗夜,我一个人无法安静自己,我蛇一样蠕动,我使劲想一些悲伤的事情——用难过、伤心、失望和疼痛来消除狂浪蓬勃的欲望。

可仍旧是徒劳的——我总是觉得,一层潮水之后,我以为再也没有了,而事实的情况是,它的每一次都很强大,席卷和烧毁着我的身体。1998年,我暂时离开的前一个晚上,我又一次将欲望付诸了行动——我清洗身体,我用一张毛巾擦到皮肤渗血。而还没有结束,我就沮丧下来了。第一次的未婚妻当然不会知道——我曾经了,无可挽回,我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液、体温以及别的一些什么,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生命和灵魂。我甚至可以想到她们在某种状态下的急速汇合、掺杂、愤怒和排斥。2000夏天,我和未婚妻,认真问了自己,而选择了婚姻。我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尽管会有很多沉重的信仰和物质随之注入到我的肉体和心脏。

妻子怀孕之后,我带着她回了一次老家——在冬天,满山的枯色,依旧的村庄在蹩脚的楼房中变得古怪。我在旧年的马路和巷道里多次走过,回到从前的小学和中学,在路上或者村里碰到刘美丽和她——刘美丽胖了,身体像是一根粗大的木桩,她站在村口,我路过,她好像认不出我了,怀里和膝下的孩子像我当年一样泥垢满身,蓬乱的头发挂着万千灰尘。我走过,我回头,我想起多年之前的黑夜,一个人肉体的崩塌和建立是那样的荒唐和可笑。她还是10年前的样子,身体丰腴——仍旧认得我,还主动给我开玩笑,说完之后,笑得前仰后合。声音里面有一些暗示或者我不明白的意味。我曾经记得,那个夜晚,她说我的某一部位超出了她的经验和想象——我又想起来了,在冬日阳光下,这句话就像一把不断反转的匕首,它在破坏,也在成就。

春节之后,春天很快就来了,我们还没有返回——满山的杏花桃花梨花开了,满山的青草在枯草下面,满地的麦苗一夜之间长出老高。气温迅速暖起来了,身体跟着燥热。两者比较起来,春天的热烈是短暂的,而且非常节制,而身体,它无时不刻,不舍昼夜。临走的前几天,我一个人到附近的村庄转了一大圈子,最后登上一面四处都可以看到的山包,坐下来,我看见那些人们,从屋里出来,又进去,走到田地又走回来。又一天清晨,我们在班车上,已经走出了好远,我想再回头看看,众多的山峰在烟岚之间,众多的颜色让我感到孤单。列车开动的时候,我避开妻子,对着玻璃、移动的人群、天空和建筑,突然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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