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傍晚,正在进行重建工作的市博物馆冷冷清清。馆里的工作人员都提前下班了,只有老刘一人负责检票和看门。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一个身穿黑风衣的年轻女孩要进馆参观,老刘提醒她就要关门了,女孩笑笑说:“没事,我一会儿就出来。”
到了闭馆时间,女孩仍然没有出来,老刘在门口叫了几声也没人回答,于是他走了进去。旧馆正在重建,这个临时馆区很小,呈圆形,站在入口处一眼就可以看遍整个馆区。馆区没有人,但有的展柜前感应灯是亮着的,说明不久前有人在那里呆过。馆区内没有窗,也没有别的出口,只有一条狭窄的横向走廊,左侧是紧紧关闭的表演厅,右侧通向二楼的铁门,二楼也有部分展品,但由于跟馆内办公室在一起,铁门在工作人员离开时已经锁上,女孩上不了二楼。
老刘有些奇怪,女孩哪里去了?在女孩进去后这段时间,他只上了一趟卫生间,难道女孩就是那时候出去的?他摇了摇头,关上大门。
周期六上午,进馆参观的游客多了起来,再加上正好有一个外国旅行团来参观,于是一楼的表演厅准时开始演奏古乐。正当游客们陶醉在美妙的音乐声中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坐在最外面的一对外国游客急忙跑出演奏厅,站在走廊上四处张望。临时馆区内没有人,感应灯却大亮。只见在一座玻璃罩内展出的古代木棺,棺盖突然被掀开,砸到了玻璃上,但令人恐怖的是,有一把剑,正慢慢没入棺内,最后猛然一顿,只露出一个剑柄,稳稳竖在那里。“我的天啊!”随后跑出来的一些游客看到这个情景,纷纷大叫起来。老刘听到声响,也马上赶了过来。
他走近木棺,隔着玻璃就能看到棺内的情形。一个身穿黑风衣的年轻女孩静静躺在棺内,胸口插着一把剑,鲜血正慢慢渗出。老刘惊骇地退后一步,却又看到掀开的棺盖内侧有一个奇怪的红色符号,仿佛是用女孩的鲜血写成,鲜血淋漓。老刘忍不住大叫起来:“死人了!快报警啊!”
接到报案,市刑侦队队长张津亲自赶往案发现场。由于大家惊吓过度,谁也没有想过要打开玻璃罩看看,所以现场保护得很完整。
玻璃门上的锁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钥匙只有老刘才有。虽然案发时,老刘最接近玻璃门,但在场的人都证明,老刘没有碰过玻璃门,那死者是怎么进入封闭的玻璃罩内呢?
“警官,这女孩我认识。”老刘嗫嚅着把昨天傍晚这女孩进入馆内却离奇失踪的事儿说了出来。
张津皱了皱眉,问:“你当时没有检查木棺吗?”老刘摇摇头,说:“棺盖平时都是盖着的,而且玻璃门又上了锁,女孩怎么会钻进去?真是怪事!”
张津没有答话,等调查人员在锁边取完指纹,他戴上手套,拿钥匙打开锁,钻了进去。
玻璃罩是特制的,很宽敞,除了那一具木棺,再站上四五个人都绰绰有余。张津趴在棺沿上往里看。死者表情平静,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她身上的黑风衣散开,露出里面的白色低领毛衣,剑就插在胸口处,鲜血溢出,但被毛衣吸收,并没有到处飞溅,还有一个小皮包放在脚下。
张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凶器,然后把老刘叫进来询问:“这是把青铜剑吧?好像有些年代了,会不会是你们的馆藏?”老刘仔细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是吧,我不太确定,不如让王馆员或是馆长来看看,他们都是考古方面的专家。”
那个王馆员走了进来,仔细看了看插在死者胸前的剑,断定道:“这是我们馆内的藏品,应该在二楼的第十八号位置上,是一把清朝的仿春秋青铜剑,剑身很长,没什么太大价值。”王馆员抬起头,正好看到棺盖上面那个用血写的奇怪符号,便好奇地凑过去,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起来:“馆长,诅咒,这是汉王墓里的那个诅咒!”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由于馆内发生了命案,馆长及其他工作人员也在现场,被王馆员这么一叫,大家都有点儿惊慌失措。馆长不悦地斥责:“我看到了,你不要乱叫。什么诅咒?只不过是个符号罢了。”王馆员却一副惊恐的样子:“是诅咒,汉王墓外部的石条上也刻有这个符号,旁边用篆文写着‘擅入王墓,必遭天谴’这几个字。这么古怪的凶杀案,不是汉王墓的诅咒是什么?”馆长大怒:“你还是科学工作者吗?这么迷信!警察会破案的,你少在这扰乱人心!”张津把这一幕记在心里,他让其他人仔细勘察现场,运走尸体,请法医尽快送来尸检报告。
做完这一切,张津拾起死者脚下的皮包,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一把钥匙和一些零钱,钥匙上面刻着“中海房产B—613”。
张津找到了那间公寓,户主叫刘莹,正是死者。她房间不大,但都整洁得仿佛没有人气,书桌上摊开了一本《世界难解之谜》,正好翻到了《图坦卡蒙的诅咒》这一篇,讲的是埃及考古人员发掘古墓遭到诅咒、神秘死亡的事件。又是诅咒!这本书似乎和本案有某种重要的联系,张津沉思起来。
张津重新找到馆长,询问关于诅咒的情况。馆长说,最近有人向他们报告,市郊有一座汉王墓,报告者虽然没有透露姓名,但似乎很了解内情。这座墓位置极隐蔽,附近村民对外来人员很反感,不许外人轻易靠近,考古队只能偷偷潜入。当他们确定这座汉王墓有极高研究价值后,就向上级作了汇报。在取得上级许可后,考古队正式进驻了这个村子。最近他们正在紧张挖掘,现场表层浮土已经清理了大半,在古墓周边石条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咒语,但考古人员都没有在意,毕竟古墓里的类似诅咒多的是。
“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张津突然问。馆长说:“刘家村。”张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时已经是案发当天的下午,了解完情况后,张津仍在博物馆里四处查看,不久,他接到了法医打来的电话。初步尸检结果表明,刘莹是被青铜剑刺入心脏当场死亡的,身上没有被麻醉或遭受暴力袭击的痕迹,尸体也没有移动过。“死者脑部有一个恶性肿瘤,不知道她本人有没有发现。”法医最后顺带了一句。听了这句话,张津眉头一皱,又陷入了沉思。
快下班时,张津突然看到老刘正唾沫横飞地对几个馆员讲些什么,他悄悄走过去。
“……所以我说啊,这绝对是墓主的诅咒。你们想想,那个女孩要真是自己钻进棺材里的,怎么一点儿响声都没有?再说了,那锁必须从外面锁上,她躺进木棺里,怎么从外面上锁?那些老外说剑是自己刺下去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大家都知道那个符号是诅咒的意思,这时候居然出现在那里,而且还是用女孩的血写成的,你们说,这么多疑点,这是人干的吗?所以我说是诅咒了,谁叫你们非挖那个怪墓不可?”
老刘虽然说得有点儿乱,但有理有据,的确道出了案中的谜点,几个馆员听得连连咂舌。张津忍不住鼓起掌来:“分析得真好啊!老刘,没想到你观察得这么仔细。”老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队长别笑话我了,乱讲,乱讲的。”张津却正色道:“不,你的分析的确有道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人为的,绝对不是什么鬼魂的诅咒,相信我们,这个案子一定会破!”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博物馆。
傍晚,张津坐在办公室里梳理各种各样的线索,突然,他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知道了!现在只差作案动机了!”他马上给刘家村派出所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些问题,要他们协查一下,过了一个多小时,对方又打回电话。张津听后,一脸兴奋地说:“案子破了!”
第二天一早,张津来到博物馆,把馆内人员集中在命案发生的木棺展区。几个刑警堵住了门口,大家被这一阵势吓住了,议论纷纷。
张津示意大家安静,高声说:“案件破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这绝不是什么诅咒,而是人为制造的命案。”
馆内工作人员纷纷惊叫:“人为的?那是谋杀吗?”张津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定在老刘身上,严肃地说:“不,这也不是谋杀,而是一桩精心设计的自杀。”他看到老刘张了张嘴想说话,急忙打断他:“请听我说完。”
“首先,死者刘莹是失踪当晚躺进这具木棺里的,她一直安静地等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当古乐开始演奏时,她把握好时间,先用力将棺盖推开,制造出巨大的响声吸引别人的注意,然后用黑风衣的一角裹住剑身,用力插进自己的心脏。至于这个血符号,也很简单,在推开棺盖前,她先用剑在心脏处浅浅刺了一下,用手指蘸着血在棺上画好了符号,为了避免别人看到她手指上有血迹而引起怀疑,她必定是把手指含进口中吮吸干净,然后再一次将剑插向同一个位置,这样,同一位置上重叠的两个伤口,别人就查不出什么问题了。”
老刘不住地冷笑:“怎么可能?就算你说得没错,她是怎么拿到在二楼的青铜剑?玻璃罩外面的门锁着,她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张津笑道:“问得好,这就是案子的关键,不破这密室状态,就无法解释。事实上,死者刘莹在馆内还有个同伙,这个同伙可以在没人时偷出青铜剑,再安排刘莹躺进棺内,然后把玻璃门锁好。这样,第二天案发时,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二楼的青铜剑失窃和棺内有人存在。这同伙应该就是你了,老刘!”
张津突然指向了老刘,这实在令人惊讶。馆长叫了起来:“不会吧?老刘在馆里工作好多年了,是个好人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死者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张地自杀?张队长,你有没有搞错?”
张津回答:“这一切都是围绕着‘诅咒’而来的。刘莹和老刘合伙制造这个命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汉王墓诅咒的存在。”
“为什么?”
“刘莹故意在包内留下寓所的钥匙,让我找到《图坦卡蒙的诅咒》,估计是想迷惑我的思想,让破案人员联想到诅咒上去,而且当馆员认出那个诅咒符号后,老刘也在馆内散布诅咒的言论,就是想让大家因为害怕诅咒而放弃挖掘汉王墓。大家知道吗?汉王墓附近的刘家村,传说就是由汉王墓的守墓人繁衍而来的,而刘莹和老刘都是刘家村人,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他们两人应该是至亲,都坚守着要守护汉王墓的祖训。之前由于刘家村有人告密,考古队跑来挖掘汉王墓,这让老刘十分着急,这时刘莹又被诊断患有脑癌,活不长久,两人就合谋了这一场以‘诅咒’的名义伪装成谋杀的自杀骗局。”
张津刚说完,老刘就发疯般冲了过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叫道:“你为什么要破案?害得小莹白白牺牲!你知不知道,守护汉王墓是我们毕生的责任,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警察们将老刘拉开铐了起来,张津有些难过地说:“事实就是这样,如果说守墓是你们的职责,那破案也是我的职责,很遗憾你们选择用这种方式去完成你们的职责。”
馆长走到老刘面前,很诚恳地说:“老刘,你应该相信我们,挖掘汉王墓也是为了更好地研究历史,我们一定会让汉王墓得到很好的保护,你又何必这样做呢?”
老刘低下头,并不理会馆长,只是喃喃自语:“一切都结束了……”
人们望着远去的老刘,心里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