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有一条幽长而狭窄的胡同。胡同的两头原来是相通的,也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纷纷开始在胡同的尽头倒垃圾,天长日久,竟堵死了去路,活胡同变成了死胡同。
何老太是小镇上的老街坊了,她无儿无女,经商的老伴在胡同的沿街买下一幢二层老宅后,不久就因病离世了。何老太没了经济来源,便请人把老宅的一楼分隔成几个房间,简单地装修了一下后对外出租,她自己住二楼,靠房租收入维持生活。
这天有个60多岁的老汉来找何老太,要求租房。经了解,何老太得知这个老汉是外地人,也无儿无女,老伴早亡,因困于生活才来本地做点茶叶生意。何老太见他饱经风霜,还跛了一条右腿,很同情他,便以最低的价格把自己最后的一间房子租给了他。
转眼数月过去了,跛腿老汉和其他几个租房人都能按时足额交房租,大家相处得也很融洽,何老太心里十分高兴。
一天夜里,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何老太被惊醒了,她赶紧下床去查看窗户是否关紧。借着外面闪电的光亮,她突然发现楼下的胡同里有把雨伞在缓缓移动。这是把蓝底白色小碎花雨伞,很显然是年轻姑娘所喜欢的东西,可这半夜三更大雨如注的,谁还有心情在这阴森的胡同里慢慢悠悠地闲逛呢?况且胡同尽头是垃圾堆,臭气熏天,污水横流,根本走不通。何老太摇了摇头,心里十分纳闷。
第二天清晨,雨早就停了,有个居民去倒垃圾,突然传出他在胡同深处凄厉瘆人的呼叫声:“我的妈呀,杀人啦!”
小镇素以民风淳朴、安定和睦而闻名,不要说杀人凶案,就是普通的小偷小摸案件也是数年难遇一起。胡同里发生了血案,这个消息就像一个晴天霹雳,令小镇上的每一个人都惊恐不已。
派出所的张所长接到报案后,带了几名民警火速赶到案发现场。
遇害者是位老人,仰面倒在垃圾堆上,经初步鉴定,浑身上下连中40余刀,惨不忍睹。老人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分明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
张所长眉头紧锁,心中疑窦重重:一个以要饭活命的老乞丐能有什么仇人呢?而凶手为何又会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乞丐有如此大的血海深仇,以致要痛下40余刀呢?
为严惩凶手,还小镇太平,调查工作马上展开,胡同两边的住户和单位自然成为首要排查对象。
张所长走访何老太时,何老太倾其所知,向警方提供了雨夜碎花伞这个细节。
“小姑娘用的一把碎花伞?”张所长觉得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一是死者的身份很难确认,全国那么多的乞丐,根本无法知道被害的这一位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二是若把侦查对象锁定在年轻姑娘身上,显然是错误的,因为死者身上40余处刀伤,处处贯通,杀手若没有足够强悍的体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血案的侦破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小镇地处南方,又正值雨季,雷雨天气可谓司空见惯。
这天夜里,雷雨又至,何老太明知门窗已关得严实,但她仍下意识地走到窗前向小巷望去。果不其然,当真就有那么一把碎花伞正在闪电暴雨中缓缓向前移动,与上次命案当夜所见的一模一样!
何老太倒吸了一口凉气,急急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心心暗暗祷告:今夜可千万别发生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哟!
第二天时过中午,也没有听说小巷深处发生过凶案,何老太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但她仍以高度负责的态度,拿起电话,把昨晚的事向张所长做了翔实的汇报。
通话快结束时,张所长又特别强调地问:“何大妈,您是说您两次每逢雷雨夜都看见过那把碎花伞经过小巷?”
“是的,我眼不花、耳不聋,看得仔细着哩!”电话里何老太肯定地说。
经与县气象局联系,张所长获得准确信息,今夜雷雨将再次降临小镇。
傍晚,张所长带着两名民警趁夜色悄悄摸进小巷深处,在垃圾堆附近埋伏起来,只等那把神秘碎花伞的到来。
午夜后,果然雷声骤起,大雨突至。张所长等人借着闪电,沉着而敏锐地注视着小巷里的动静。
过了片刻,果如何老太所言,一顶碎花伞突然出现在小巷里,并向垃圾堆附近缓缓移来。
眼见碎花伞越走越近,说时迟,那时快,张所长一跃而起,劈手打落碎花伞。这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过,执伞人目露凶光,面色狰狞,形如鬼魅般,将一把剔骨尖刀恶狠狠地向张所长当胸扎去。
张所长一个擒腕锁喉动作,当即将那人摔倒在地,另外两个民警正要给他戴上手铐,却发现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似的。
张所长打开手电筒上前仔细一看,发现行凶者竟是他曾走访过的来小镇上做茶叶生意的跛腿老汉。
跛腿老汉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诊断后说,病人患有严重的梦游症。
老汉彻底清醒后,张所长把老乞丐被杀案和今晚的袭警事件向他详细说了一遍,老汉沉思良久,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都怪俺得了梦游症,俺有罪,俺对不起死去的那个老人!”
“可是,你为什么每逢雷雨天气都要打一把女孩子用的碎花伞,到小巷里行凶杀人呢?”张所长问。
老汉捶胸顿足,沉浸在痛苦的往事里,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说:“原来俺门前也有一条小巷,里面也堆着一些垃圾,俺那十八岁的女娃儿有次下夜班,赶上了雷雨天,她就打了一把碎花伞走路,却不幸被几个歹徒拖到巷子里的垃圾堆上给糟蹋了。俺听见哭叫声就去救娃儿,却被他们打断了右腿。俺那女娃儿性子烈,当夜就上吊死了,只给俺留下了这把碎花伞。这娃儿从小就没了娘,俺没有照顾好她,她的命好苦呀!二十多年过去了,俺的年纪越来越大,患上了严重的梦游症,每逢打雷下雨,俺就不自觉地打着娃儿留下的碎花伞,拿着刀子,去找那些害死俺娃儿的畜生报仇。没想到,俺却害死了无辜的人,真是作孽呀!”
哀其不幸,怒其所为,张所长默默地望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