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和我交往吧!”面前的女孩眉眼含笑,脸颊羞红,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这……我……”
“不要拒绝我了,我可是鼓足勇气才终于说出口的!”少女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了嘴唇,她微微低下头,露出的脖颈白皙而纤美。
“那个……”,正要开口时,忽听几声怪叫,接着少女脸上表情一变,惊慌的躲在了身后,“是他们。”她的声音轻轻地,脆脆的。
回头一看,四个蒙面大汉从远处缓缓行来,一个个浑身是血,极其可怖。“还我们命来……你杀了我们,我们不会放过你的!”随着一个大汉的一声喊,那四个身影怪叫着冲了过来。
“快,快跟我走!”他抓住少女的手臂,急匆匆的向着林中跑去,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只觉得好累好累,忽然脚下一沉,整个人就摔在了一个大坑里。
他疼的直哼哼,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睁开眼一看,身边哪还有少女的身影,他惊慌的呼喊着,没人回应,四周逐渐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烟,黑烟在洞穴上方聚集,凝固,最后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黑影站起,十二条手臂猛的一震,伴随着清脆的刀鸣十二把闪着森森寒光的利刃整齐的出现了。黑影猛的扑了下来,璀璨的刀光笼罩了他的全身……
“啊!”一声惊叫,他坐直身子,不住的喘着粗气,全身上下满是汗水,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吧。
……还好,原来都是梦啊……
他抬起手臂,费力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单人病房之中。
我怎么在这里?
罗中誉喘匀了气,疲惫的靠着床头休息,细细的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些记忆感觉已是那样陌生,仿佛发生在十几年前,随着他的回忆,那些画面渐渐清晰,他记得了那场劫案,记得了那被拖拽出去的陈潇,记得了自己中了枪……
他摸了摸胸口,伤口处被触碰时有明显的疼痛。
“看来这都是真的,那……那些人真的是我杀的吗?”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罗中誉的手比同龄的少年要纤细一些,加上病态的苍白,竟有种女孩子的手的感觉。
我……当时是怎么办到的?
那部分的记忆仿佛置身于雾中,如何都回忆不起当时自己是怎么办到的,正为此头疼间,忽然病房门打开了,接着一个令罗中誉有些意外的人走了进来。
罗中誉的父亲罗威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身上穿着那件因为洗太多而褪色的衬衫,十多年前的款式,那时候穿上以后精神抖擞,而现在穿在身上只显得松松垮垮,他眼圈深陷,胡子乱糟糟的,头发也如鸡窝般令人觉得生厌。但罗中誉不会这么想,他惊愕的喊出了声:“爸……”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应该是父亲多年来第一次离开家,而且是因为自己离开的家……
疲惫的罗威眼神迷茫的走入病房,当听到那声轻柔的呼唤时,整个人便是一僵,僵硬的脖子缓缓转了过来,当看到病榻上的罗中誉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时,罗威的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他用抖动的手将那个饭盒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张开嘴,声音打颤的吐出几个字:“醒了啊……”下一刻已是老泪纵横,泪水划过满是皱纹的皮肤,不住的往下淌,他伸出那骨节突出的大手一把一把的抹着泪。
“看我,哭什么,小誉醒了是好事,哭什么……可,可是为什么就止不住……”泪水越来越多,他两只手不断的抹着,却始终擦不完,衬衫的袖子已布满水渍。
“爸。”罗中誉的双眼也已盈满泪水,他微笑着又喊了一声,这一声终于让罗威再也经受不住,扑到床头抱住罗中誉的身子大声的哭起来。
“你这孩子……担心死我了……你妈不在了,你要是再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呜呜呜呜……”
父子二人拥抱着哭泣,九年间,罗中誉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对这个懦弱的父亲呐喊,想要宣泄自己的委屈,但始终没有。当父子两相拥着哭泣时,罗中誉真切的感受到了这个被自己照料了这么多年,酗酒的糟老头是那样的爱着自己,尽管他逃避母亲的死,逃避这错杂的世间,将一切都丢给自己,但那是因为他太过在乎母亲,太过在乎自己,才会如此。爱有多深,伤便有多痛,父亲的心不够坚强,因为那一次打击而陷入沉沦,而现在,当两人如此接近时,罗中誉明白的感受到了父亲心里所想的一切,明白了父亲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想要表达的一切,明白了那嚎啕的哭声中掩去的歉意与爱意。他知道,这件事之后父亲为了保护自己,将彻底改变。
“爸…我们会好好的……”
……
值班室里的孙大夫大口大口的灌着黑咖啡,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在这里做了十几年,能够保证一晚上总是保持清醒的夜猫子,竟然在这几天的夜班中总是不知不觉的睡着。
“这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孙大夫自言自语道,看了看时间,离十一点还有不到四分钟,他有些紧张,手心中甚至都有了些汗。
十一点,就是这个仿佛被诅咒的时刻,那过去总是能够轻松的熬完一夜的他将会莫名其妙的睡着,如死狗般睡得深沉。值夜班的医生睡着,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夜里病房里的病人病情突变,而他因为睡着没有来得及救治的话,那便是严重的渎职罪,还好,最近这里最令人担忧的病人,也就是中了枪伤的那个小子因为情况的好转已经搬出了重症监护室,这几天里也没有病情恶化,要不然上头怪罪下来孙大夫可别想讨得了好。
“这回一定不能睡,对,一定不能睡!”他咬着牙发誓,大口大口的灌着咖啡,苦涩的味道充满口腔,随着时间逐渐靠近十一点,附近的声音也逐渐的变小,仿佛大家伙都已经睡着了。他疲惫的抬着头,睡眼惺忪的看了看过道,没有护士经过,走廊中空空如也,只有一盏盏灯还在亮着。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赌咒般的重复着“一定不能睡”五个字,身子却越来越不清醒,他晃晃悠悠,拉开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一把裁纸刀,“我就不信,这样还能睡着……”裁纸刀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锋利的刀刃被推了出来,他将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抓着裁纸刀……
“扑通……”裁纸刀掉在了桌上,下一刻孙大夫整个人倒在桌上,打起了呼噜,时间正好过了十一点。电梯门随即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孙大夫手边的裁纸刀。“刀子放这里,多危险啊。”他贴心的将刀子收好,放进了笔筒中。
……
“爸?爸?”罗中旭眼神复杂的看着倒在一边鼾声如雷的父亲,就在刚才两父子还在互诉衷肠,罗中誉还从罗威的口中得知这几天老有一个小姑娘来看自己,很漂亮的那种,正高兴的想要问清楚,父亲却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下一刻就倒在床上,打起呼噜来,状态改变之快简直就像是模拟人生里的小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中誉完全搞不明白,或许是睡了太久太久的缘故,此刻的他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困意,四周寂静无声,外头也没了喧嚣,他正挠头苦思间,隐约注意到了走道中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不重,但听起来很沉稳。
是谁,是谁在这么晚了还到医院来?
罗中誉眨了眨眼,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他终于注意到那脚步声正往自己这边来。一步,两步,没有任何停留,最后那人来到了罗中誉的病房前,伸手打开了门。
“大叔,是你啊,吓我一跳。”当看清门口站的那人时,罗中誉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呢?那个漂亮小姑娘可不会这时候来。”赵虎笑了笑,走了过来,伸手将睡着的罗威扶起,平放在了一旁陪护的床上,并细心的盖上了毯子,医院的空调多少还是有些凉意。
“恢复的还不错吧,看你现在挺有精神的。”赵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微笑着看着罗中誉。
罗中誉抚了抚胸口,“伤口还有点疼,不过没什么大碍。”他忽然想起之前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的恢复速度快的惊人,让主治医生很是惊讶之事,此刻又见到赵虎出现,心里立刻出现了一种猜测,想也没想便脱口问道:“难道是大叔你在帮我?”
赵虎笑了笑,并没有直接承认,“举手之劳而已,照我的预计,你也是该醒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罗中誉的目光在病房里来回望了一圈,那些不知名的医疗器械给他一种格外高端的感觉。“说不上来,不过还真是第一次住院啊……感觉怪怪的。”
赵虎微笑着点点头,渐渐的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罗中誉注意到了这种表情变化,好奇的望着他,赵虎低头想了想,终于开了口:“小罗啊,你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吗?还记不记得当时那几名歹徒会怎么死的?”
罗中誉眨了眨眼,忽而兴奋的一笑,答道:“当然记得,大叔,那个好像是我的能力啊,突然就出现一把枪,忽然就掉下来一把斧头,哇塞,好厉害的。”这一刻,罗中誉的表现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没有任何差别,絮絮叨叨的述说着当时自己所作的“厉害”的事。
赵虎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罗中誉说的差不多了,他才点点头,“你应该清楚,你杀了人,而且还是四个。”这突然的一句话仿佛一只巨大的手,瞬间扼住了罗中誉的脖子,他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表情严肃的赵虎,小心翼翼的低头问道:“大叔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杀人并不是好事,没有人能够随便这样做,你不行,我也同样不行,不过……这件事情上你所作的并不算错,他们是恶人。”罗中誉感受到他的认同,低落下去的情绪又一下子恢复上来,连连点头,赵虎看了看他,随即说道:“当时的情况不怪你,上面的压力我都把你顶住了,不过记住,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可以选择一种更加合适的方式,比如制住那些歹徒,而并不是直接杀死他们。”
“等等……大叔,你刚才好像说了上面,你说什么上面的压力,那……是什么意思?”罗中誉捕捉到了赵虎话语中的一个并不显眼的词,追问道。
“嗯,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也是我主要想跟你说的事情。”他停顿了下,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等了五六秒才复又开了口:“我刚才也说过,没有人能够随意去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当然也包括我们这些怀有异能的人,小罗,从你拥有第一种能力时,你便已是能力者,便也是我这边世界的人。”
“拥有异能不代表着可以为所欲为,我这边的世界有着自己的规范与法度,像你这样杀死普通人的,一般有俩种结果,一种是被追究罪行,受到惩罚,这种惩罚往往很重,另一种则是申述,获得大部分人的认可,不过这样做的代价则是必定成为一名乌鸦。”赵虎说完这段话,意味深长的看着病床上的罗中誉,罗中誉低着头,想了好久,才反问道:“只有这两种结果吗?”他已经明白了今晚赵虎找到自己的目的。
“严格来说是这两种,但实际上还有另一种结果,不过我想无论如何你也不可能选择那种结果。”
“怎样?”罗中誉充满好奇。
赵虎低下头,停顿了一阵,然后用低沉的语气答道:“黑鸦,叛离这个世界的秩序平衡,成为乌鸦的对手,用自身的能力肆意妄为……”他抬起头,直视着罗中誉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吐出最后的几个字:“最终被审判所捕杀。”他笑了笑,“当然我觉得你不会愚蠢得选择这种结果。”
罗中誉勉强的笑了笑,刚才赵虎说那段话时,一股可怕的压力从心头升起,他清楚的感受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重压,此时的额头已沁出汗水。
“你杀死四个人是在不得已之下,情理可原,如果不是你出手或许会有更多的无辜人因此而死,所以上面也能够理解,不过我觉得你的能力拥有极强的可塑性,所以我估计你会选择第二种结果,我说的对吗?”赵虎微笑着直视着罗中誉。
当从左宏义口中得知乌鸦与孽的一切后,罗中誉便幻想过自己拥有特殊能力在城市间斩妖除魔的情景,当时他做不到,而如今发现可以选择时,他自然而然的便点了头。“嗯,我选择第二个结果,成为一名乌鸦。”
赵虎站起身子,笑着答道:“跟我预测的结果一模一样,之前我已经帮你答应下来了,而我,便是你的引渡者,你的导师。”他将一只手伸向罗中誉,罗中誉张着嘴,心情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时连忙伸手与他握了握,赵虎的手很粗糙,满是老茧,但很温暖,充满力量。
“这个……能跟我讲讲这里头的事吗,我…我还一头雾水……”罗中誉挠了挠脑袋,好奇的问道。
赵虎走到窗边,伸手打开了窗,一股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让整个屋子都为之一新。
“那我先从你我的身份说起,成为乌鸦,是需要一名导师的,每一名乌鸦都是如此,左宏义的导师是我,而我的导师则是已经去世的老花子,作为导师必须对自己的徒弟负起责任,你今后所作的一切,我也将被追究同样的责任,假如你肆意妄为,滥杀无辜,严重破坏法律与秩序的话,那么我将亲手杀了你。”他说这话时一直注意着罗中誉的反应,罗中誉干笑了几下,觉得有些不自然。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堕落了,成为了一名黑鸦,而我无法杀死你的话,你将会受到审判所的审判,而同时,我也将被打上烙印,永远被囚禁于黑牢之中。”
“这么严重……”罗中誉吓得打了个哆嗦。
赵虎的目光充满坚定,“就是这么严重,作为能力者,我们拥有各自不同的能力,这些能力或许强大,或许弱小,但比起普通人来说我们都是超人,假如能力者的世界没有秩序,那么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所以在我们的世界中,一切的法则都很严苛,我,作为你的导师,将要对你的一切负责,你的成长,你自身心理的塑造,你的善恶观,一切都与我息息相关,我脱不了干系。你我虽没有血缘关系,但现在,你的体内流淌着我的血,你我已密不可分,再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