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停尸间中,萧晴因为寒冷而轻微颤抖着,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魏东流靠去。魏东流同样的不太好受,不时的抬手看看手表,秒针规律缓慢的移动着,他恨不得亲手去拨动那时针秒针,假如真的能推动时间前进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当时间到达七点十五分时,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两人屏息听了一阵,并没有听到外面的人声。这个也是自然,如今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还停留在警局中办公的人都很忙碌,这其中又有几个会无聊到特意跑到这位于警局西首人迹罕至的停尸房来与尸体对话呢。
“怎么做?”萧晴抱着胳膊,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多穿些衣服,若是多带件衣服,如今也不会在这持续低温的停尸房中如此狼狈。不过转念一想,这一切也不是她能预料到的,不都是下班前身边这男人突然叫住的自己,说是为了调查上午那离奇的凶杀案晚上得加班呢,而且他的口中还说出了那个她很感兴趣的人的名字。
想起清晨时见到的那个凶杀现场,萧晴的脑袋依旧感到一丝不可控制的恐惧,她摇摇头,不知是要将那恐惧甩出脑子,还是只是想活动活动身子提高一些温度,又或是两者都有。而身旁的魏东流也终于开始动作,他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东西,萧晴凑近一看,那是一支粉笔,极为普通,在课堂里常常使用的白色粉笔。
“这是?”萧晴猜不透对方想要做什么,在这气温“感人”的停尸间中拿出一根粉笔,这是打算为那些躺在柜子中的尸体上课吗?可这里……好像也没有黑板啊。
魏东流得意的笑了笑,用一种“你不懂我慢慢教你”的得意语气慢慢说道:“来,做哥哥的今儿个教你个法子,要是以后遇上危险需要虎哥帮忙,也可以这样找他。”他蹲下身子抓着粉笔在那干净的地面上画出了一个图形,一个等边三角形。
萧晴隐约猜到了些,但依旧无法相信,歪着脑袋看着魏东流在那等边三角形的中间斜斜的补上一笔,“大功告成,阿虎阿虎,该你出来了。”魏东流站起身,拍了拍手,地面上的古怪图形一动不动,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萧晴不解的问道:“这是做什么?没反应啊。”
“哪有那么快,信号接收总要时间吧。”魏东流笑了笑,正要去怀里掏烟,又猛然想起这里似乎不适合,便将拿到手的烟盒塞了回去,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亮起的三盏白炽灯忽然间都闪烁起来,就好似电流不稳一般,快速的闪烁起来,间带着发出细碎而急促的电流声。
在停尸间中遇到这种事情,但凡是个人都得怕,萧晴自然也不例外,即使心里想着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可身子依旧不受控制的轻轻打着颤,那闪烁越发剧烈,她终于忍不住躲到了魏东流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一触碰才发现那个看起来无比镇定的魏大警官,原来……也在瑟瑟发抖啊。
“额……,正常反应,正常反应。”魏东流嘿嘿笑着,想要掩饰身体的慌乱,就在这时,那持续闪烁的三盏白炽灯忽然啪的一下竟然齐刷刷的全部暗了,偌大的冰冷停尸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两人同时发出小声的一声尖叫,竟不由自主的抱作了一团。
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几秒那三盏灯又同时亮起,停尸间再次被灯光笼罩,只是不知怎的,这屋子里竟然多了一个男人,正是赵虎。
赵虎看着两人惊慌失措互相抓着手的狼狈模样,吹了一声口哨,说笑道:“感情倒是不错啊。”萧晴与魏东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慌乱的松开手,各自拉开距离。
“哎,哎,我说阿虎啊,你这法子虽然不错,但这个地方毕竟特殊,你这么一搞我多少得有些慌,你说是不。”魏东流打着哈哈,看了一眼萧晴,萧晴瞪大双眼,依旧一副“卧槽,难道这是大变活人”的惊悚表情。他心中一乐,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别那么害怕,这是他们乌鸦的通行法则,叫什么影门之类的。”
赵虎微笑着点点头,解释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称之为影道,不过同行们都觉得这名字不太好,都约定俗成称之为影门,好了,我们还是来办正事吧,你之前联系我时候说的那三具尸体在哪里,我要看看。”说起正事,赵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的催促道。
“哦,哦,早就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其实刚才也拿出来过,只是放在面前心里慌兮兮的,又都给推进去了。”魏东流快步走到那巨大的金属柜子前,熟练的伸手一具一具将柜子拉出,白色的寒气中三具经过解剖后的尸体出现在了屋里几人的眼前。
当看到第一具尸体的瞬间,赵虎面色一凛,双眼猛的盯紧了那满是空洞的尸体。随着三具尸体的先后拉出,他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凝重。
“看,就是这三个人,一看这伤口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的活。”将尸体拉出之后,魏东流便甩甩手退到了一边,尽管他当警察多年,见惯了各种尸体,但当看到这三具糟糕的尸体时,依旧会感到恶心,无比的恶心,只因为这三具尸体太过特殊。
萧晴同样如此,当清晨来到那处现场时,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她又吐了,只因为这三个死者太过特殊,太过特殊……
那夜宵摊上倒翻的桌椅边,三个人歪歪斜斜的躺着,双目充血,全身上下的血几乎都流干了,三个人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圆形伤口,好似是被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用各种圆锥,钢针,铁签所刺出来的,裸露的皮肤上面已满是这样的密集伤口,当褪去衣服,直接露出身体时便会发现身上同样如此,这三个人就好像是被无数的圆形锐器所刺穿,看到他们的尸体时不单单需要面临死亡的恐惧,还会引起强烈的密集恐惧症。
数百个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全身,别说脏器了,就连部分骨骼都已被刺穿变形,这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我说阿虎啊,莫非他们三个是被刺猬……或者豪猪干掉的?”魏东流揉了揉鼻子,忍着恶心问道。
赵虎并没有回答,他仔仔细细的绕着那三具尸体认真的查看了几遍,这才慢慢直起身子,萧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在赵虎站直的瞬间,她似乎在他脸上找到了一种轻松释然的感觉,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眨眨眼看过去时,那种表情已然不见。
“不是刺猬,当然也不是豪猪。”赵虎伸手将两具尸体推入柜中,随后停留在第三具尸体身边,用他那标志性的沉稳语气解释道:“是孽,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孽并不多,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应该是一种叫做希尔亚弗娜的孽,我们行内又称其为‘贞洁魔女’。”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发音,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贞洁魔女……”萧晴轻声的重复着,身边的魏东流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手说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东西。”他见其余两人都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中世纪的欧洲不是有种叫做铁处女的刑具吗,那是一个一人大小如同棺材一般的刑具,将人装入其中,合上盖子,因为盖子上满是铁刺,当打开铁处女的时候里面的人……”他忽然顿了顿,脸色变得灰败,紧紧盯着那依旧还处于视线之中的第三具尸体,而后用一种近乎畏惧的声音说道:“里面的人似乎就成了这个模样……”
赵虎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我们行里也有种说法,第一个贞洁魔女希尔亚弗娜的诞生或许就是因为铁处女的关系,所以死在它们手中的死者都是这幅惨状,好了,不说别的,拿出来吧。”他对魏东流伸出手来。
萧晴还以为他要向魏东流收钱,心中正在腹诽着这样做也太那个啥了,却见魏东流从裤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玻璃瓶,递了过去。玻璃瓶中装着一些深红色的凝固物,萧晴仔细一看,便明白了那里面装的是血,没想错的话应该是这些受害人的血,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对方,脸上不由的有些发红。
赵虎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突然红了脸的萧晴,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没多想,取过那小玻璃瓶便拧开了盖子,只是一闻,脸色顿时一变,他一抬手,制止了正要走过去的魏东流,魏东流狐疑的眨了眨眼,赵虎开口解释道:“残留的‘欲’如此浓厚,你们不能看。”
“那……怎么破案啊,没事,我受得住。”魏东流笑了笑,依旧走了过去,却被赵虎伸手拦住了,高大的赵虎居高临下的用一种丝毫不容商量的眼神看着魏东流,随后开口说道:“不是开玩笑,真的不能碰。”
眼见赵虎如此认真,魏东流愣了愣,嘴巴微微一颤,从喉间发出一声“哦”,随后缓缓的点点头,走到了那藏尸柜边,将第三具尸体推了进去,“那你看吧,看看有什么线索,合适的话也透露点给我们。”
赵虎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表情凝重的伸出一根小指,从那并不大的瓶口中探入其中,当小指头触碰到那凝固的血的瞬间,他整个人如触电般向后重重一靠,藏尸柜被这健壮的男子用力一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而赵虎手中的小玻璃瓶也已脱手而出,在其余两人惊骇的目光中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阿虎,你怎么了?”魏东流再次抬头,只见赵虎满头是汗,眼神慌乱的靠着藏尸柜,如此表情的他还是魏东流从未见过的,再也不会怀疑先前他所说的话。
赵虎粗重的喘着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用力的摇了摇头,好似要维持住自己的意识,过了十几秒他才终于平复下来,用极其虚弱的语气说道:“这个孽,相当可怕,它所残留的欲都如此可怕,险些就要将我拖入深渊,抱歉,这件事情你们不要插手,我会去想办法解决的。”他这般说着,一脸苍白的直起身子,向前迈出第一步时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重重的栽倒在地……
……
“他没事吧?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萧晴看着休息室中平躺在床铺上依旧出着冷汗的赵虎,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会如此严重,上一回对方查看巷子中的血迹时是那样的轻松,还伸手邀请自己一起看,当时以为并不是多麻烦的事,可这次看来,从残留的血迹中回溯案件发生时的情况,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
魏东流坐在墙角,抽着闷烟,听到萧晴的问话,抬了抬手,想了想,答道:“事情并不是你最初时想的那样简单,他们这些能力者发动自身能力时都需要消耗一种他们称之为精神力的特殊力量,像阿虎,触碰鲜血可以读出流血时的情景,这种能力也是极为耗费精神力,你看他这么壮实,是因为他一直在锻炼自己,那些活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轻松,我曾经听他说起过,要是不够慎重,去尝试了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受到精神力的反噬,那么很有可能会因此而死去。”
魏东流说的很慢,很认真,听到萧晴耳中,心情立刻变得更加担心。“那他,他不会有事吧?”
墙角边的男子低着头沉默了一阵,随后摇了摇头:“我相信阿虎,他经验老道,不可能太过冒险,他应该不会有事。”
仿佛在验证他的说话,没有过几分钟,赵虎就睁开了双眼,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当看到一脸关切的萧晴时,才终于明白了一切,他捂着头坐起身来,自嘲的笑着说:“让你们见笑了,我没什么事。”
魏东流递过来一根烟,帮赵虎点上,当赵虎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口烟气时,魏东流才喃喃说道:“是我们麻烦的你,如果你出事,我可要愧疚一辈子。”
赵虎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我像那么容易出事的人吗?”他顿了顿,似乎又想起那起案件来,“那个,这次事情有些麻烦,我会处理的,你们等我消息就好。”说着就站起身来,萧晴连忙让他再休息休息,他摇了摇头,推脱有事,固执的爬了起来,临走时还问魏东流要了些受害者的血,这还是刚刚从地上的碎片中重新收集起来的。
“我会处理的。”他留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警局。
赵虎说他还有事,这并不是随便说说,他真的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远比贞洁魔女更为重要的事。
事情还要从昨天下午说起,昨天赵虎收到鸦所的提示,赶到了鸦所,发现同在一个城市,那个负责另外一块城区的好友,名为左宏义的另一名乌鸦也已到了鸦所。
“阿虎。”透过鸦所独特的方圆镜,赵虎清楚的看到了左宏义脸上那复杂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脸上应该也是一样,他很清楚,今天之所有被召集而来,原因就在于昨晚那道划过天空的白光,那代表着一名乌鸦的死。
“孙德舟死了,”带着宝冠的乌鸦雕像中传出了人声,“是蔓德罗拉干的。”
后半句话一出口,分别位于两件不同鸦所的两个人同时大惊失色,从方圆镜中,他们能够看到对方慌乱的神情,也同样明白自己并不会比对方好多少。
蔓德罗拉,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四个偶然凑到一起,全无任何意义的四个字,而对于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两人来说,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代表着杀戮,死亡与恐惧的代名词。
每一次蔓德罗拉的现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会有许多乌鸦因此而丧生,这样的事情两人都听过许多,而老花子孙德舟曾经亲眼见过蔓德罗拉的恐怖的,每当三人凑到一起喝酒时说起那段往事,强大如他也会瑟瑟发抖,那是深植于骨髓中的恐惧,如同兔子畏惧苍鹰,小鹿害怕猛虎一般。
蔓德罗拉,乌鸦猎手,简单的四个字便准确无比的表明了它的可怕。
“从我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老花子死后的信息回流被对方捕捉到了,那只蔓德罗拉应该正在向这里靠近,也有可能已经到了。”管理人的声音透过青铜雕像传递到两间鸦所中,在两名乌鸦的耳畔响起。“我们已经组织了一部分乌鸦,来宁和市汇合,你们两个自己小心些,千万别暴露行迹,要不然,别人也救不了你们。”
得知这件事情以后,赵虎与左宏义再次聚首,共同商量了几小时对策,到了今天,当从魏东流口中得知有新案件发生后,赵虎思索了许久,才决定冒险去看看,看看那是不是蔓德罗拉的杰作,所以当看清尸体上的伤口时他才松了一口气,那不是蔓德罗拉干的,而是贞洁魔女希尔亚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