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着我，但我的心的每一次跳动，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提醒着我，没有他，我的存在便没有意义，我宁愿服下永生之药，在以后的日子里日日夜夜的想着他，也不愿他在得到永生之后，在漫长的岁月里爱上别人！”
辉夜还记得嫦娥一边流泪一边述说的样子。月人是没有心的，所以污秽不会存于月人体内，嫉妒也好，喜欢也好，无论多么强烈的感情，都只是一时的，转眼便会消散，所以月人是高贵的，纯洁的，也是，没有回忆的。
所以辉夜在那一瞬间，对于即使几千年过去，仍然让嫦娥悲伤泪流的那种感情产生了一丝丝兴趣。所以，她逼迫永琳造出了蓬莱药，然后被月人发现，被流放到地上，染上了污秽，却也拥有了“心”，拥有了嫦娥所说的那一丝可能，去体味地上人的感情。
【这短短的几年地上的日子，相比于月都千年的公主生涯，却更让私留恋呢，这样的污秽的地面，这样的污秽的人，即使这样，就算是这样，私仍然是舍不得呢，真的，真的舍不得呢，对不起了，反正私一直任性的，那么，请让私再任性一次吧。】
辉夜对被打趴在地的大叔行了一礼，在大叔惊恐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私已厌倦月之民千年不变的生活，不愿再回，请转告母亲，愿入轮回，不负永远。”
又向竹翁竹婆告别：
“未报双亲养育之恩而冒然离去，实在抱歉得很，事已至此，私亦痛苦不堪，却不得不离去，往后的日子里，还望双亲照顾好自己，私也会日夜为双亲祈福。”
辉夜让大叔和那些随从自行离去，留下那辆车，从车驾里取出两件华美的羽衣，给竹翁竹婆，
“若是双亲思念过甚，就穿上这衣服，便能看见私了。”
竹翁竹婆仍旧悲恸痛哭中，辉夜看着难受，悄悄拉了少年一下，问他有什么办法可暂时平缓一下他们的情绪，毕竟这样的悲伤对于老人的身体负担很大的。
少年打出两道灵气让竹翁竹婆睡了过去，将他们安置好后，转身问辉夜：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呢。”
“身为兄长，照顾不能自立的妹妹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辉夜理所当然的答道，坐在走廊上，看着庭前洒满的月光。
”但我要回师门，还好寻找师妹……“
”私难道比不过兄长大人的师妹么！”辉夜声音有些冷，少年暗叹一声，终究是缘，就此作罢。
“这车是私身为月之公主时出行所乘之物，不借外力可自己行驶，兄长大人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放进去吧。”少年一边照顾竹翁竹婆，一边收拾她的行李，说实话，少年知道她来头不小，不过没想到是月之公主，难怪身上有那种奇异的力量。
相传仙人两界之间有天界，其中居有天人，天人不老不死，无欲无求，由于神州修士多是炼神合道便直接飞升到仙界了，炼虚化神的都在闭关或者云游，偶有云游归来的带来天界的所见所闻，也因没人感兴趣，无人记述，渐渐便消逝在岁月里，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通过辉夜的讲诉，原来月亮便在天界，居住在月亮之上的天人自称月之民，辉夜便是月之民的公主。
少年悄悄的去看了下父母，让辉夜陪着竹翁竹婆度过这离别前最后的时光。
当晚，他们便留信离去，乘车一路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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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夜的座驾内部意外的宽敞，应是加持了芥子化须弥之类的术法，装饰堂皇富丽，书架方桌什么的一应俱全。辉夜沏茶了端来，和少年对桌而坐，顺带一提，沏茶的水是少年被辉夜逼着用术法烧的。
“辉夜，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兄长大人不必拘谨，私依旧是你的妹妹。”辉夜优雅娴静的捧着一卷书，一边翻看一边回应少年。
少年动了动身子，知道她是公主之后，稍微感觉有些不自在。
【虽然凡间公主见得多了，然而她是月之公主啊，长生不老的，月之民的公主！总感觉有些不同，而且，还是我的妹妹，虽然是名义上的。】
“为何不回去呢，相比于凡世，天界更好吧。”未修道之前，对于那些不老不死的存在，总是美好的幻想居多。凡人皆渴求永生，修士不执着于此，是因为修道后面基本上都能长生不老，即使达不到那个境界，延寿百年也是轻而易举的，然而辉夜贵为月之公主，应该没有理由自降于世，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才对。
“之前那个使者说，你是因罪流放，方便说么？”
辉夜放下手中书卷，捧起茶盏，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表情模模糊糊的，少年不便细看，摆正了姿势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辉夜抿了口茶，停了一下，继续道“在天人眼中，地上是污秽的，地上人亦是，嗯，兄长大人你知道什么是污秽么？”
“肮脏，不洁，人之所恶？”应该不会是这么单纯的问题才对。
“之前私亦这么认为，所以被流放下来之后，私一直用永远之力阻隔地上的污秽，害怕沾染上它们，然而随着时间的过去，私越来越想知道地上的事物如何，地上人的生活是怎样，结果私布在竹子外的结界自己破灭了，那时我才明白，污秽来于自身。”辉夜的声音悠远，“天人所厌恶的污秽，私来到地上的这些年里，细细思量，应是人的欲望。？”
“欲望？”少年对辉夜的说法来了兴趣。
“人有六欲，生，死，耳，目，口，鼻，渴望生存，害怕死亡，要活的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于是嘴要吃，舌要尝，眼要观，耳要听，鼻要闻，这些欲望与生俱来，所以天人谓之污秽的地上人。”
“天人虽有五衰之劫，然而不求长生不惧死亡，无欲无求，因而厌恶欲望强烈的地上人，然而若真是无欲无求，厌恶之感从何而来，私造蓬莱之药，为何会被流放于地上？除了不惧生死，他们于污秽的地上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说到这里，辉夜顿了顿，“蓬莱之药，兄长大人知道么？”
“传闻始皇年间有方士徐福出海求蓬莱之药，是那传说中的让人不老不死的仙药么？”
“嗯，地上人服之能长生不老，而天人服之，会惧生死，会慕繁华，也有传说有人服之以飞升天界的，但自广寒仙子飞升失败，便在无天人服蓬莱药而成功登天的记载了，反倒因服蓬莱药而历大五衰之劫死去的不知凡几。千年之前，母亲便将蓬莱药列为了禁药，以防再有天人早衰。”辉夜似有所悟。
“畏惧生死，才会珍爱生命，才会追求美好的事物，留恋美好的过去，厌恶悲伤，才能在经历苦难时支撑下去。”回想起修道至今，一幕幕的过往，少年也不禁感叹。说起来，如今少年术法的境界虽然更高了，然而道心反不如当初坚定，竟然因辉夜一番话伤怀，此次回去，定要好好自省一下。
辉夜不再说话，捧起书卷，然而目光全无焦距，少年也静静的入定，之前胖揍一番月之使者，虽然过瘾了，然而预支力量之后让元神受损，加上之前和那花妖打斗留下的伤势，这段路上，若是普通的山匪还好，要是碰到之前的那个级别的对手，怕是都要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