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转身,默默的往罗酆山远处走去,默默的在一派风景如画中,留下落寞茕茕的背影。
然而,那背影似乎有些不稳,连脚步都有些踉跄,俨然在费力压抑着什么。
远远的,只传来梦呓般的呢喃——
“是呐,我以为我恨透了她,恨她上一世弃我而去……然而,当她真的死在我剑下,我又后悔了……后悔到要这三界六道给她陪葬,后悔到哪怕用我的命,换她一世欢颜,后悔到哪怕她再次弃我而去……我都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哪怕你恨我,哪怕你离开我,哪怕你背叛我,我都心甘情愿。
只因为我中了你的魔怔,将所有你予我的苦,都酿成了甘甜。
只因为是你,我便甘之如饴。
为君一生,无怨无悔。
那一抹白衫俊影,渐渐消失在罗酆山。
原地楠木树下,风引神色复杂的看向生死簿上“青鸢”之名,叹道:“他待她至此,你还要取他性命么?”
这话却不是对着李夭颜所说。
李夭颜反而恭敬的一福,对着某处虚空莺声道:“夭颜见过公子。”
一抹红衣俊影凭空幻化而出。
男子面如冠玉,剑眉如鬓,丹凤泣血,薄唇如薇,唇角的冷笑魔魅无双。及腰墨发丝绸般顺滑,一席红衣妖魅,衣袂飞舞,宛如盛开的罂粟,冷和魅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他凝眸看向那白衫男子消失的方向,眸底划过一抹嗜血的狠戾:“必杀之。”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丝毫迟疑。
字字句句,都是蚀骨的杀气。
风引一怔,沉声道:“为何。”
红衣男子的瞳仁瞬时盈满如水的温柔,恍若辰星坠落眸底,涟漪阵阵,全然不似方才那个杀意冰冷的男子。
他泛起一抹浅笑无华:“因为,曾经的十一年,不,是这世间,我和小姐,本就只属于彼此……”
千里罗酆山,六天鬼神之宫。
此刻陷入了寂静。
只有那一抹红衣飞舞,如同一朵罂粟花,开到了荼蘼。
冥界的事儿,和阳世无干。鬼鬼神神,都抵不过柴米油盐,一瓢一壶酱醋茶。
反而九州大魏,天儿一日日暖了。大明宫如同从冬蛰中苏醒,又开始热闹起来。
三月初,帝王行泰岳,春祭。
然而,这寻常的皇家祭祀,却让整个天下人都怀着各自的打算与心思,将目光投向了西界泰岳。
因为,魏帝诏曰:“同日,封后大典。”
天还没亮,泰岳就是人山人海,祥乐声声。数百位礼官尽然有序的筹备着,方圆百里的泰岳都被喜庆的气氛笼罩。
然而泰岳帝王所居的九鼎天宫,此刻却是有些安静。所有的宫女侍从都被赶到了宫外,依着宫墙角站了一列。
而九鼎天宫中,宫灯只剪出两抹人影。
“怎的不要人服侍?你确定你自己会绾发髻?”皇帝李辰焰瞧着铜镜前发髻凌乱的女子,笑意浓厚。
青鸢的小脸却是没有一丝表情,她只是淡淡的把白角梳递过去:“不会。”
李辰焰并未介意青鸢的反应。自从青鸢回宫后,他就从来没见过她笑或者哭,她整日整日都是那般淡然清冷。
不过,只要她是在自己身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