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只说了两个字,他便停下了。他心中始终还是放不下王姝。违心的话,他说不出来。
高夫人只看到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无奈的笑了笑,终归自己是比不过她的。“将军什么都不必说。妾身虽是普通妇人,虽然也会嫉妒,但妾身知道轻重。妾身既嫁给了将军,自当事事以将军为先,自当为将军思虑万全。”她顿了顿,面上泛起苦涩,“若是有朝一日,幽州当真不保,还请将军不要拘泥于忠义。数万将士的性命,不能白白葬在屠刀之下。请将军务必东走,无论是段部还是慕容部,哪怕是代国,都是出路。还有原阳夫人的事情……”
“母亲!”见高子衍兴冲冲的跑进来,高夫人急忙收了话音,敛了神色。
“怎么跑的这样快!汗都出来了。还有这鞋上,都是尘土。”高夫人召来高子衍,替他拭去额头的汗珠,满是心疼。
“我把他们接来了,赵嬷嬷他们正在后院角门下车。我和清公主就先跑来了。”高子衍一边说,一边往身后指,却一个人也没有,“诶?清公主呢?”
“你,你,跑得那么快!累坏我了!”段清这才气喘吁吁的跑来,趴在门框外面喘粗气,只露出个小脑袋,“坏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高夫人责备的看了高子衍一眼,又满面笑容的走过去,揽了段清在怀里,也替她擦拭汗水,“他那么坏,师娘替你打他,好不好?”
“嗯!”段清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冲着高子衍做了个鬼脸。
高子衍也是毫不示弱,也没有正形的做了个鬼脸回敬给她。却恰好被高怀看见了,“子衍,你还懂不懂尊卑!圣人是怎么说的!”
这一句话,吓得高子衍低下了头,却是不大服气。
高夫人看高怀生气了,忙过来解围,“他们两个小孩子,那里有什么尊卑。私下里没人的时候,还不是哥哥妹妹的叫,那才亲昵。公主、公子的叫,那才生分了呢!”
“话是如此,可他们小的时候不学,长大了就改不过来了!”高怀仍旧是古板的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高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蹲在段清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问,“小清,告诉师娘,你是喜欢子衍叫你公主呢?还是妹妹?”
段清偏着头,咬着嘴唇,眼睛往高子衍那边撇了撇,“我还是想当妹妹,不想当公主。周围所有人都叫我公主、居次,他们都怕我。可是我还是想让子衍哥哥像哥哥那样的陪我玩,他不怕我。”
“好,那以后让子衍做你的哥哥,你当他的妹妹。”高夫人笑着,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高将军,高夫人。”赵嬷嬷由一个侍女带着,来到了门前。
高夫人让高子衍带着段清去找老太太玩,又叮嘱了高子衍几句,这才迎着赵嬷嬷进来。
赵嬷嬷看见小清走远了,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她一大把年纪了,不怕什么丢不丢人的。王夫人一走,她便连个主心骨都没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将军,夫人,求你们救救我家夫人吧!”
“您快起来,”高将军和高夫人忙又扶赵嬷嬷起来。高夫人给她倒了一盅热热的茶水,递到她手上,“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正是要请您一块儿商量呢。”赵嬷嬷感动的连连道谢。
“只是,嬷嬷,有件事我不明白。”高夫人扶着赵嬷嬷在自己身边坐下,“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有蝗灾?”
“我也觉得奇怪!”赵嬷嬷也是不明所以,“托合台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没有清醒过来。可是后来,我问他,他还是这样回答。还说,现在的大阏氏,也就是段眷的妻子,也在车队里,是他亲眼看见的。周围的村镇部落,也确实是有不少流民。”
“他说的蝗灾,应该是秋末的蝗灾。”高怀仔细的想了想,蝗灾的事情,他还真的听说过,“这两年北方大旱,冬季又比往年温暖了些,闹蝗灾不稀奇。幽州东北部,今年也出了蝗灾,不过好像不是很严重。段部北方是部落多,村镇少。部落逐水草而居,自然会往南方走,北部人烟稀少。仅有的几个村镇也大多是坞堡,向来自管自辖。纵使发现了蝗灾,层级上报,也要半月。再者,对于蝗灾,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治理办法。只能是几个月后,等它过去,再派官员安抚、拨款拨粮赈灾。”
赵嬷嬷听到这儿,急忙补充,“是了是了,托合台说我们夫人就是陪着大阏氏去北方安抚笼络贵族的。”
“既是这样,那这件事当真就是意外。”高夫人细细的思付。
“这是何意?”赵嬷嬷不解,不是意外,还能是什么?
高将军和高夫人交换了一下颜色,才把这些日子发生在段部和幽州之间的事情一一道出。
赵嬷嬷听得脸都白了,冷汗不停的渗出来,心里却更是冰冷。
她曾经无数次的梦到过幽州段部反目成仇,曾经无数次的梦见夫人被绑去祭旗,也曾经无数次的梦见小清撕心裂肺的哭喊。怎料这一切,竟都成了真的。夫人该怎么办,小清该怎么办?
高将军也明白了高夫人的意思,“所以,如果蝗灾是假的,那么托合台看到一切也许就是假的。这只是段部决意与幽州对立的一个手段,原阳夫人便无生还可能。可是蝗灾是真的,那么这一切,就有了变数。”
高夫人点了点头,补充道,“信中说,托合台看到的,只是鲜卑部的小股兵马。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并不知道车队中的主人是谁,只是看到有王族旗帜,方才截杀。大阏氏衣着华贵,必是众矢之的。原阳夫人年长一些,又是中原人的相貌,他们必然生疑。不敢轻易下手,却又不想让她走脱,失去一笔赚钱的买卖,只能将其掳走,以图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