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山山腰处,白衣秀气的男子执扇而立,冷眼俯瞰万丈悬崖,衣袂翩飞,身前盘旋着一只雄鹰,凌肃嘴角微扯,一抹不屑的讥笑:“这么说,美人计对他没用了?”
盘旋的雄鹰微顿,停在了凌肃的面前,道:“主人,你有何打算?”
“媚雪悠是君上的人,暂时不必管她了,刹娇的下落,才是我们的目的,”眉眼微挑,眸光突转凌厉,“媚雪悠妖力在你之上……我不认为她会感应不到你,你既已被发现,就先走吧,我自有打算。”
“是,主人……”刚要转身飞走,却似又想起什么,吞吐犹豫间顿在了原处。
“有什么话就说吧。”眼角未抬,顾自收起手中的折扇。
“那媚雪悠,主人为何不干脆除掉她,以免日后影响您在君上心中的地位。”
目光轻轻闪烁,瞳孔微缩,眼底一闪而过一些失落:“你也觉得,她绝世的容颜已足以撼动我的地位?”
“属下并无此意。”
凌肃淡淡转身,步伐虽缓,身影重叠间已走出去几百里,视线尽头独留一抹白影,声音婉转回荡在山间:“容颜再好,无助江山,有何用?”无人可见处,一抹苦笑袭上唇角,当初她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舍下她一身的轻纱曼舞,化身成俯首领命的君卫,助他守天下,而他自那以后对她再无男女之情,她的地位从此无人能及,后宫所有女子的命运任她掌控,而她亦不再属于后宫,不属于他的女人,这是她的选择,她无怨无悔。只是,现在例外出现了,媚雪悠……以他的女人的名义走出了他的后宫。
崖间黑鹰盘旋半晌,静静注视着消失了的白影处,默然隐入云端。
没有尽头的长街,马车所在的这一头,两端的石柱伫立在街道两边,石柱上挂着长长的精致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千里阁”,街道两侧是整洁、光鲜的店面,时而传来店小二的召唤声,街上人不多也不少,有衣着靓丽的达官贵人,也有练武执剑的武者,都说凡界是五界中最弱、最下等的一界,但在寻欢作乐、奢侈享受这方面,其他四界倒是无法相比,所以五界内不论是魔道还是妖道慕名而来的大有人在,在这里,看见几个异界之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可不谓是鱼龙混杂,因此情报搜集则就显得更加方便。
匆匆赶到河城时,已过未时。
三人各自下马,选了个人少的店面,入目处,账房先生正对门口拨弄着算盘,听得脚步声,却是头也未抬,熟练地说道:“客官有什么需要么,我们这里可住店,可用膳,可赌钱,可寻花问柳,可寻人寻物……”
“等等等……”莫瑶不耐打断,知他千里阁日收万两,却不想是这么个玩法,正声道,“我们是来寻人的。”
“寻人?你们要寻谁?”账房先生按部就班地问道,手中拨弄着的算盘仍旧“噼里啪啦”的响着。
“邪医鬼赤手。”千流影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算盘敲打声戛然而止,账房先生抬首重新审视了眼前之人,来这里找鬼赤手的人通常都有两把刷子,细细打量一番后定定说道:“三百两。”
“这么多?你们怎么不干脆去抢?”莫瑶摸摸腰包,全身上下就剩几两银子。
“鬼赤手的价就是这个数,若是医圣千流影兴许可以便宜你个几两。”账房先生轻蔑地斜眼瞧了眼三人,捋了捋两撇一高一低的胡子,姿态格外滑稽。
媚雪悠闻得账房先生的话不禁嗤笑,就连莫瑶也捂嘴轻笑了几声,医圣就可便宜了?
千流影倒是未有半分恼怒,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为何医圣就便宜了?”
“且不说鬼赤手是千流影的师叔,单单医术在其之上,况且千流影常年流连于妓院,自然比邪医好找的多。”
“哦?你们竟然连邪医与医圣的关系都知道?”千流影一惊。
“倘若连这点消息都探不到,千里阁便就不再是千里阁了。”见三人没有出钱的意思,账房先生重又低头打起了算盘,不再理会三人。
三人对望了半晌,千流影亦没有要付钱的打算,他本就是仙灵门的外门弟子,开销一般都是靠自己行医救人赚的,三百两可是够他吃喝玩乐一阵子了,他自认为自己一个穷大夫收入自是没有杀手可观,心里早就打算敲媚雪悠一笔。
最后两人终是将目光投向了媚雪悠,毕竟这里的状况她最熟悉。媚雪悠见二人都看向她,心中亦是踌躇不已,手中的银钱因购买“牵叶”所剩无几,以前这些消息都不需要她亲自来查,自然也不清楚这里的行情,由此可见,“艳弋”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光是情报的购买就要花费许多财力。
就在此时,店外走进了一名年轻的小伙计,对着千流影等人作了一揖,又对着账房先生道:“先生,阁主吩咐了,让这几位客官去到剑阁,他们的费用记在阁主账上。”
“你们阁主是何人,何故为我们破费?”媚雪悠心一提,顿觉不妙,莫非是“艳弋”的人?
“几位随我来吧。”小伙计似乎并不打算透露更多的信息,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为他们领路而已。
莫瑶被留在了马车内,一来,她一个小姑娘应付不了千里阁的阁主,二来,马车确实需要有一个人来看管,千流影向来考虑周到,这一点,就连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媚雪悠也不否认。
剑阁内,墙壁上挂着满满的长短不一的剑,有些寒如霜雪,有些红光紫气,有些轻若薄莲,有些淡若银丝,在这里最下等的也是冶铁精炼而成,虽无剑魂,但于普通人来说也可谓削铁如泥。
“我们阁主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两位请。”小伙计恭敬地微哈腰,站在楼梯旁示意其上去。
楼上只一袭嫣红加身的女子对着半掩的窗,手执一白布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剑刃,透过窗户的间隙依稀可见斜对面的钱庄,正是刚才千流影等人所在的地方,原来她一直在上面看着一切。
红衣女子听闻脚步声,放下了手中动作,转眸媚笑,只见其红纱蔽体,左肩露出了洁白的皙肤,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红色长裙裙侧一条岔道露出了修长的美腿,妖冶的红唇勾勒出一丝不羁与魅惑:“幻影医圣千流影,‘艳弋’招牌媚雪悠,郎才女貌,还真是般配呢。”
“真是想不到,执掌整个千里阁的,竟是如此柔弱美丽的女子。”千流影淡笑,内心的警惕却赫然加重。
“哦?你也觉得我美吗?”女子妖娆走近他,一只手搭在了千流影的肩上,吐气如兰拂过千流影的耳畔,指尖对上媚雪悠,诱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我有她美吗?”
千流影嘴角的笑意更甚,对于女人,他向来来者不拒,不过这女人身上的危险气息超过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媚雪悠,道:“当然,阁主娇艳动人,岂是一般女子能比。”不过现在媚雪悠的这副造型确实不能与眼前这位性感艳丽的女子相比。
“呵呵,”女子轻笑一声,那声音酥软魅惑,她道,“好,真好,医圣稍等片刻,鬼赤手的消息一会儿就送到。”
啥?就这么简单?那可是值三百两一条的消息啊?就这么送他们了?
对于千流影拐着弯儿说她一般的话,媚雪悠倒没多介意,她就是她,无须与任何人对比,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似有似无的冷漠:“阁主如此盛情款待,媚雪悠感激不尽,只是我很好奇,阁主何故认得我们,又何以为我们这般破费?”
“破费?”嘴角一丝嗤笑,纤手似有意无意的轻拂,红纱漫过千流影俊雅的侧脸弥散一丝沁香。
“天大地大,既有缘相遇,何必计较这些,”两臂扬起红色衣袂,媚态中带着霸气,似在展示着她繁荣的千里长街,“何况我千里阁日收万两,又怎会在乎这点小钱,媚雪妹妹这话,倒像是有点瞧不起我千里阁了?”
“哪里的话,让阁主见笑了,这钱对您确是不值一提,不过对我们就绝非一笔小数目了,怕只怕日后还您不起。”媚雪悠刚想开口,却被千流影抢去话头,她当然明白他所为何意,这女子对她有敌意,指不定为了一句话就大打出手了,他这是在有意帮她。虽说媚雪悠此时的打扮着实算不上美,然而她美艳无双的大名早就传遍人、妖两界,对于一个美丽的女人,当遇到一个比她更美的女人时候多少心里会心生敌意,甚至想杀了她,这个阁主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红衣女子的眸由原来的犀利转而柔媚,眼角盈满笑意:“这钱,自然不必还,只是……我要用这三百两向流影公子换取一个人的消息。”
“哦?是谁?”他眉眼轻挑,重点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