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未曾归家的云羽天在第一个夜晚失眠了,提着清酒来到庭院中。
月光下,翩翩公子坐在石凳上,对月独酌,不经有些感怀。
两年时光,时过境迁,小树已经长成大树,夜空中的圆月却还是如此晃眼。
“二哥,深夜了怎么还不休息,独自赏月?”云羽轩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三弟不也没睡,是想找二哥喝上两杯?”云羽天回过头来看着出现在身旁的三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哥好兴致,赏月饮酒,但三弟却是来为二哥解惑的。”云羽轩也坐在石凳上。
“二哥能有什么疑惑不成?”
云羽天灼灼的看着自己的三弟,不管是两年前,还是在两年岁月的沉淀后,自己依旧不了解自己的三弟。
“二哥自然有疑惑,其实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你,都是我的哥哥。”云羽轩拿起酒壶帮二哥又倒上了一杯。
云羽天显然没料到三弟开口竟是这般话,一时间难以接口,只能端着酒杯静静听着,他知道,三弟还有后话。
“有些话,早在两年前就想过和二哥你说清楚,但那时的你和现在的我一般稚嫩,怕是听不进,我想,两年后的你应该能听懂了。”云羽轩从新的魔力戒指中拿出一个酒杯也给自己倒上一杯清酒。
云羽天看着自己的弟弟,再次产生两年前就有的恍惚,似乎很多时候,他才应该是哥哥,自己才是弟弟。
“什么话?”
云羽轩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略微思考酝酿了下才开口。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执掌这个家?我想听实话。”
云羽轩这一酝酿顿时将云羽天酝酿倒了,一上来就是如此直白的大事,咄咄逼人,郑重而严肃。
云羽天一口饮尽杯中酒,看着自己的三弟,坚定的道:“想过。”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云羽轩笑了,拿起酒壶为二哥满上。
“那么二哥认为将来这个家将由谁来执掌?”
“大哥是长子,必然是他。”长子继承家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不,大哥勇猛有余,但充其量不过是个鲁莽的武夫,让他杀敌打仗不在话下,但带领一个家族走向长久,却是不行。”云羽轩晃动杯中的残酒。
“不知二哥是如何评价三弟我的?”
云羽天盯着自己三弟的眼睛,缓缓开口:“我不如你!”
“哪不如?”云羽轩放下酒杯。
“哪都不如!”虽然很憋屈,但却是事实,带着些许恼火,云羽天还是回答了,伸手握住酒杯。
两年前的云羽天虽被称为天才,然而真正天才的是自己的三弟,而不是自己,也不是大哥,但偏偏外人却只知三弟的纨绔。
自己苦修魔法,却从未胜过三弟,无论自己实力怎么增长,比试结果永远是平手,那段时间的他很苦恼,为此在成人礼后他选择用游历来逃避。
这次回来,主要是参加三弟的成人礼,多少也有些想看看如今的自己和三弟是否还和当初一般存在差距。
但当自己用水箭挡下三弟的风刃时,他就知道,自己还是不如三弟,那只水箭虽然炸开,但其实穿了过去,却被三弟一口气吹散了。
云羽天自问做不到。
“二哥应当知道,你不是不如我,而是不如你自己,很早之前,从我们第一次比试开始,你就想证明自己。”云羽轩一口将杯子中的酒饮尽。
云羽天没有接话,但握着酒杯的手明显紧了紧,显然说到痛处了。
“证明自己不比我差,但二哥可曾想过,证明之后呢?我们是兄弟,难道证明之后就不是了?”
云羽天将酒杯递到了嘴边,却又放下,道:“那不同。”
做哥哥的又岂能落于弟弟之后,这是原则问题。
“有何不同,无论是二哥强还是我强,都是我们云家强,二哥你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将来如何带领云家走向长久。”
云羽轩的话一字一字讲在云羽天心头。
云羽天已经听出三弟的意思。
“为什么?”
“我先前说了大哥勇猛有余,却无法带领家族走向长久,而我,追求的不是这个,很难将心思放在家族上,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消失,二哥是最好的人选。”
云羽轩抬头遥望着月亮,神色中显得有些落寞。
云羽天目光紧盯着自己的三弟,这种落幕的神色以前也经常看到,但这是他第一次说会突然消失。
恍惚间,云羽天有种三弟真的会突然消失的感觉,甚至一度怀疑三弟是否存在。
天才得简直妖孽!
从未想过三弟竟会认为自己是最适合执掌这个家族的人,早在自己心中有家的概念前,自己还在扑蝶玩耍的年纪,曾偶然听到才会走路的三弟竟和父亲在探讨家族的未来。
那时的自己还太幼稚,几乎听不懂,也是从那之后,三弟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父亲的支持。
也是从那之后,自己似乎处处想要赶超自己的三弟,但除了在外的名声,自己什么都没做好。
云羽天沉默着,一时间思绪万千,仰头将杯中酒灌入肚,紧接着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父亲似乎更看好你,你才是父亲心目中的接班人。”云羽天苦涩的道。
“你错了,凭父亲的性格,你知道为何我在外惹出事端后,却从不指责我,从不维护我的名声吗?”云羽轩摇了摇头。
云羽天不可思议的看着云羽轩,他知道了,原来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的要求都是未来接班人的要求。
“为什么是我?”
明明三弟比自己优秀,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大哥做不了,我也做不了,大哥常年军中已经淡出常人视线,我向往自由,家族只会是累赘。有对比才有结果,我是个坏角,与二哥成映衬。”
云羽天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答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二哥应当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残酷。”
云羽天点点头,事实就是这样,两年时间他见多了竞争与淘汰,生存和死亡。
“而我,天生就属于那。”
“然而,二哥,皇朝都有更替,更何况一个家族,你觉得我们云家将来若要长久,应当如何?应当做些什么变化?”云羽轩话峰一转。
“三弟莫不是想取代皇权,这可是大逆不道。”云羽天大惊,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皇朝更替?
云羽天觉得自己跟不上三弟的思维了,这可是天下之大不可为啊,谋权篡位,云家是强,但若这么做,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二哥想哪去了,皇朝更替那是必然的,一代新帝一代臣。这两年二哥不在国内,怕是不清楚,明年天羽国立储,云家定然会受多方拉拢,正确的站位也是云家长久的保证,而这决定,取决于你。”
“三弟的意思是我介入皇储之争?是父亲的意思吗?”云羽天很凝重的问道。
对于皇储之争,在半年前在天幕国曾见过一次,影响甚大,大批人因此而受到影响,天幕国朝局几乎完全清洗了一遍。
这不得不郑重,如果真的是父亲的意思,那么云羽天就会将重心放在家族上,在有了前面的谈话,他已经明白三弟所说的解惑是什么。
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对家族这个概念有了执念,但就如三弟所问,自己是否想过执掌这个家,想过!不止一次想过!
或许这就是根源,一旦想了,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之而去。
曾经看着三弟和父亲讨论着家中的事,他也想参与进去,看着父亲采纳三弟建议时,他多希望父亲也能接受自己的建议,所以他一直认为三弟才是未来执掌这个家的人,他选择了逃避。
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努力只是在寻求认可,父亲的认可,家族的认可!
思绪至此,摊开一切的云羽天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反而舒坦了,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
云羽轩点了点头,这事就算想避也是避不开的,而早在很多年前就曾商讨过此事,也因此才会变成今日这般,就算今日二哥没有回来,待成人礼后自己也会去找二哥详谈。
“无论二哥做什么决定都可以,那只是一次可以纠正的尝试,也是为了你真正接掌这个家的第一步,如果完美再好不过,如果有瑕疵二哥也不必内疚,云家还不足以被一场皇储之争动摇。”
云羽天看着云淡风轻般说出这话的三弟,这是什么自信,他可是亲眼看见血流成河的。
“那么大哥和三弟还有父亲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虽然云羽轩说的很轻巧,但他知道,绝非如此,如果真的决定错误,必然需要大力气来承受。
“大哥和父亲不参与,只遵从你的抉择,这完全是二哥你的舞台,而我,则是舞台后的人,如果二哥错了,我负责将错误变成正确,我将是二哥黑暗中的影子。”
“我是傀儡吗?”云羽天懂了也怒了,自己是家族未来明里的执掌人,而真正拨动一切的还是自己的三弟。
“不,二哥永远是二哥,是未来执掌这个家的人,二哥做不了的事会由我代劳,所有的黑暗也将由我来背负,二哥只需要将家族带向长久。”
听了这话的云羽天冷静下来,紧紧盯着云羽轩双眼,希望从中读出什么。
然而那双眼睛漆黑又深邃,仿佛有无尽的秘密,却什么也读不出。
“这么做,会不会牺牲太大?”云羽天叹了口气,若真这般,三弟的牺牲是何其的大,他要的自由又从哪里来?
“牺牲大不大,要看回报足不足,况且,一切顺利何来牺牲?”
“会这样吗?”云羽天想不明白,三弟为何永远如此自信。
“会的。”不知何时已经又倒上一杯清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