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这里是反语,当时国民党反动派曾用“匪党”等字眼诬称中国共产党。
福建独立:指1933年11月在福建发生的政变。
牛兰(Naulen):即保罗·鲁埃格(PaulRuegg),原籍波兰,“泛太平洋产业同盟”上海办事处秘书,共产国际派驻中国的工作人员。
兴行场:是日语“戏场”的意思。
【精品赏析】
《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最初发表在1934年3月号日本的《改造》月刊上,是鲁迅后期杂文中特色鲜明的代表文章。文章由三个部分组成:一是关于中国的火;二是关于中国的王道;三是关于中国的监狱。三个部分各自独立但却贯穿了一个主题:在深刻地剖析了中国历代统治者的统治策略——“王道”与“霸道”的基础上,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所鼓吹的“王道”论的虚伪性,旨在呼吁人民认清并冲破精神枷锁。结构上的精心安排是本篇的一大亮点:其中,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都是讲有史以来侵略者、剥削者所实施的统治,两部分所揭示的内涵一致,但写作手法却不同。第一部分以“火”开篇,由神话写到历史,再由历史写到现实,对文章第二部分起着铺垫作用;第三部分则用事实说话,列举了古今中外的各式监狱,和在监狱中看似“人道”的荒唐条款,目的是在揭露国民党反动派以“人道”为幌子施行暴政,将中国变为一座大监狱的罪行,是对第二部分的深化。第二部分是文章的中心,作者叙述事实、博采史料,在看似漫不经心的叙述中深刻地分析了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王道”的事实,指出统治者所鼓吹的“王道”,不过是为了麻痹人民思想和斗志的“新药”罢了,从而揭露了“王道”论的虚伪和反动。三个部分前后照应,层层递进,紧扣文章中心:“在中国的王道,看去虽然好像是和霸道对立的东西,其实却是兄弟,这之前和之后,一定要有霸道跑来的”。
自觉意识和独立人格一直是鲁迅所倡导的,而要追求平等和自由的伦理观念就要摆脱和冲破专制制度下的精神枷锁,这在鲁迅的许多文章中都有所阐释。《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就是这样一篇气势磅礴的作品。文章在充分展示了鲁迅的精神气魄的同时,也展现了他雄浑凝重的文风。
拿来主义
中国一向是所谓“闭关主义”,自己不去,别人也不许来。自从给枪炮打破了大门之后,又碰了一串钉子,到现在,成了什么都是“送去主义”了。别的且不说罢,单是学艺上的东西,近来就先送一批古董到巴黎去展览,但终“不知后事如何”;还有几位“大师”们捧着几张古画和新画,在欧洲各国一路的挂过去,叫作“发扬国光”①。听说不远还要送梅兰芳博士到苏联去,以催进“象征主义”②,此后是顺便到欧洲传道。我在这里不想讨论梅博士演艺和象征主义的关系,总之,活人替代了古董,我敢说,也可以算得显出一点进步了。
但我们没有人根据了“礼尚往来”的仪节,说道:拿来!
当然,能够只是送出去,也不算坏事情,一者见得丰富,二者见得大度。尼采就自诩过他是太阳,光热无穷,只是给与,不想取得。然而尼采究竟不是太阳,他发了疯。中国也不是,虽然有人说,掘起地下的煤来,就足够全世界几百年之用。但是,几百年之后呢?几百年之后,我们当然是化为魂灵,或上天堂,或落了地狱,但我们的子孙是在的,所以还应该给他们留下一点礼品。要不然,则当佳节大典之际,他们拿不出东西来,只好磕头贺喜,讨一点残羹冷炙做奖赏。
这种奖赏,不要误解为“抛来”的东西,这是“抛给”的,说得冠冕些,可以称之为“送来”,我在这里不想举出实例。
我在这里也并不想对于“送去”再说什么,否则太不“摩登”了。我只想鼓吹我们再吝啬一点,“送去”之外,还得“拿来”,是为“拿来主义”。
但我们被“送来”的东西吓怕了。先有英国的鸦片,德国的废枪炮,后有法国的香粉,美国的电影,日本的印着“完全国货”的各种小东西。于是连清醒的青年们,也对于洋货发生了恐怖。其实,这正是因为那是“送来”的,而不是“拿来”的缘故。
所以我们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
譬如罢,我们之中的一个穷青年,因为祖上的阴功(姑且让我这么说说罢),得了一所大宅子,且不问他是骗来的,抢来的,或合法继承的,或是做了女婿换来的。那么,怎么办呢,我想,首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来”!但是,如果反对这宅子的旧主人,怕给他的东西染污了,徘徊不敢走进门,是孱头;勃然大怒,放一把火烧光,算是保存自己的清白,则是昏蛋。不过因为原是羡慕这宅子的旧主人的,而这回接受一切,欣欣然的蹩进卧室,大吸剩下的鸦片,那当然更是废物。“拿来主义”者是全不这样的。
他占有,挑选。看见鱼翅,并不就抛在路上以显其“平民化”,只要有养料,也和朋友们像萝卜白菜一样的吃掉,只不用它来宴大宾;看见鸦片,也不当众摔在毛厕里,以见其彻底革命,只送到药房里去,以供治病之用,却不弄“出售存膏,售完即止”的玄虚。只有烟枪和烟灯,虽然形式和印度,波斯,阿拉伯的烟具都不同,确可以算是一种国粹,倘使背着周游世界,一定会有人看,但我想,除了送一点进博物馆之外,其余的是大可毁掉的了。还有一群姨太太,也大以请她们各自走散为是,要不然,“拿来主义”怕未免有些危机。
总之,我们要拿来。我们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那么,主人是新主人,宅子也就会成为新宅子。然而首先要这人沉着,勇猛,有辨别,不自私。没有拿来的,人不能自成为新人,没有拿来的,文艺不能自成为新文艺。
【注解】
①“发扬国光”:1932年至1934年间,美术家徐悲鸿、刘海粟曾分别去欧洲一些国家举办中国美术展览或个人美术作品展览。“发扬国光”是1934年5月28日《大晚报》报道这些消息时的用语。
②“象征主义”:1934年5月28日《大晚报》报道:“苏俄艺术界向分写实与象征两派,现写实主义已渐没落,而象征主义则经朝野一致提倡,引成欣欣向荣之概。自彼邦艺术家见我国之书画作品深合象征派后,即忆及中国戏剧亦必采取象征主义。因拟……邀中国戏曲名家梅兰芳等前往奏艺。”“象征主义”出自此报道。
【精品赏析】
《拿来主义》写于1934年6月4日,最初发表在同年6月7日《中华时报》副刊《动向》上,署名霍冲,后编入《且介亭杂文》。文章写于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年代。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我国东北三省之后,妄图进一步占领华北地区,中华民族面临严重危机,而国民党反动政府顽固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对外不予抵抗,对内实行反革命军事“围剿”和文化“围剿”。而这时,一些资产阶级买办大人,甘作“洋奴”,极力鼓吹“全盘西化”,否定传统文化,以此来对抗革命文化。为了揭露和打击敌人,澄清事实,鲁迅先生写了这篇《拿来主义》。
文章深刻地批判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卖国政策和一些没有认清事实的人对待传统文化的错误态度,指明了应批判地继承传统文化遗产。文章所说的“拿来”,是相对于“送来”而言的,意思是人家“送来”的未必是我们需要的,我们应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拿来”。“拿来主义”是文章题目,也是中心论点,但是文章没有开篇就点题,而是先点明“闭关主义”被打破,接着引出了“送去主义”,并揭露了“送去主义”者媚外求宠、自欺欺人的可耻行径。针对历史和现实存在的问题论证了近代的“闭关主义”必然导致“现在”的“送去主义”。以“破”开题,而“破”是为了“立”,“破”得彻底,“立”得才牢靠。
鲁迅杂文的特点是短小精悍,以幽默、讽刺的文笔,鞭挞丑恶,针砭时弊,具有时效性、战斗性。《拿来主义》就是一篇锋芒毕露、批驳讽刺的战斗檄文,堪称鲁迅杂文中的“精品”。它论证周详,逻辑严密,思想深刻,语言幽默,见解独特,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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