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正躺在自己的宿舍里养伤。
他的眼窝青紫,淤斑还未消退。脖子里,缠着白绫,遮挡住了被割破的喉咙。
亲兵端着饭进来,先把饭放到了炕桌上,又给何仁戴上了围嘴子,然后给他喂饭。何仁的脖子显然很疼,一张嘴就眉头紧锁,可他强忍着,一口一口地吞咽着。
季朝栋一掀门上悬着的白布门帘,走了进来。
亲兵慌忙放下饭碗,起立行礼。
何仁也挣扎着想给他施礼。
季朝栋对亲兵说:“你退下吧。”然后走到炕边,按住了何仁。“躺着吧。”
亲兵退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何仁眼含热泪:“军门,我……何仁无能,罪不容诛啊。”
“先别说这些。安心养伤。”
“不,我要说,不说我心里憋得慌呀。我没完成使命,没把弟兄们带回来。”
何仁的眼泪流了下来。
季朝栋盯着他看了半晌:“何副将,话既然说到这儿,我也就多说几句。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作为兵家,总得败个明白清楚,心里才舒展。”
“我有罪。”
“这件事,总兵衙门定会追究,我又该如何交代呢?”
“军门,虽说何仁此次师出无功,损失惨重,可也不是毫无收获。”
“还有收获?”
“我们在进山后,是在与山匪打了一场恶战之后,弹尽粮绝后才被俘的。山匪人多势众,我们势单力薄,寡不敌众唦。”
季朝栋皱起了眉头:“原来是这样?”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瞎话,甘受军法处置。”何仁睁起乌青的眼,信誓旦旦地表白。
“还有,我在匪巢之中,发现了一个有用的线索。”
“啥线索?”
“我无意中打听到了匪首的姓名。”
“他叫什么?”
“我听看守的喽啰说,他们有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四当家的。”
“他们叫什么?”
“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呀。”
“我说他们姓什么,叫什么?”
“这个,他们没说。”
季朝栋:“老何,你这是耍我呢!”
季朝栋说着站了起来。
何仁急了:“军门,我没有半句谎言呀。他们真的是大当家,二当家,三……”
“住嘴!”季朝栋打断了他的话,“何副将,你把我当傻子耍呢?你带去了几十个弟兄,兵精器良,你竟然只身逃回,而把几十个弟兄陷入敌手。还胡诌啥子与敌激战,你的脖子到底是咋伤的?你要再不说个清楚明白,我就只有挥泪斩马谡了。”
何仁闻听,翻身而起,跪在炕上,泪如雨下:“军门,我何仁追随你多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唦。这次进山,实在是我在明处,敌在暗处,防不胜防呀。”
季朝栋冷笑了一声:“亏你还有脸说跟着我多年,你这次让我的脸都丢完了!我堂堂大清嘉峪关正牌游击将军,竟然被山贼匪徒所败。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何仁挺身直立,一把扯去了脖子上的白绫:“军门大人,如果进山剿匪,我愿做先锋。我熟悉路径,知道匪徒的老巢。我要戴罪立功。”
季朝栋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好好地养伤吧。待我请命了总兵大人,再说吧。”
何仁磕头如鸡啄米:“多谢军门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