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刚才自己的话语太过犀利了一些,霍建亭缓和了语气,“你先睡一觉,等路好走了,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他的表情仍然是那副沉沉闷闷的样子,锐利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罗欢欢没有拒绝他,只是朝被子里又缩了缩。
“你今天晚上。还走吗?”
霍建亭神色一凛,站在那里,如墨的眸子望着她。
“我知道你有家,有妻子,我没有想要太多。”
“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我不应该再要求你的。”
“没关系,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她垂着头,床头灯昏昏暗暗,柔的长发恰好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却能感觉到她的落寞。
霍建亭紧绷的唇松了松,“我睡客房。”
他转身离开,她则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霸占着霍建亭。
可这个社会于她来说,太孤单,太凄凉了。
除了霍建亭,她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一连几天,太阳都很好,雪后的阳光总是让人觉得亲切。
虽然天气很冷,可暖暖的太阳总让人觉得,看到了希望。
顾清歌穿梭在上班的路上。
她穿一件深蓝色的长款羽绒服,长长的摆子恰好停留在膝盖上方,遮住她修长的腿,怎么看,都觉得笨拙。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着霍建亭的话。
只婚不爱。
只婚不爱。
那又如何?
她爱霍建亭,可并不代表霍建亭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强加给她。
比如说,罗欢欢。
还有罗欢欢的那个孩子。
霍建亭那么紧张罗欢欢,只有一种解释,那孩子是霍建亭的。
既然他跟罗欢欢已经有了孩子,那他为什么不和罗欢欢结婚?
还要和自己过这种挂名夫妻的生活?
地上的雪已然化了个精光,地上到处一片湿漉漉的,空气却出奇的好。
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妇科这几天的病人很少,到是内科感冒发烧的病人多一些。
顾清歌乐得清闲,闲来无事,便拿出考试要用的书猛啃。
有人敲门。
门没锁,顾清歌朝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来人夹着一大束马蹄莲,堪堪正挡住他的面孔。
顾清歌抬眼,看着洁白的马蹄莲,若有所思。
“这个季节,不应该有马蹄莲的啊。”
花儿落下,叶卓燃一张俊颜出现在顾清歌的视线里。
“说的对,这个季节本来是没有马蹄莲的,可是我为了讨美人欢心,特意置办了一个花房,里面种着各种各样的花。”
眼神随即落在顾清歌的脸上,“不知道,清歌小姐肯不肯赏脸来看看这些花呢?”
这样寒冷而单调的季节里,能看到马蹄莲实属不易。
如果还可以再看到别的花。
顾清歌心中一阵阵向往。
她犹豫着,被眼前的马蹄莲蛊惑。
“来,小心些。”
“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抱你?”
顾清歌一个“好”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在看到门口的身影时愣了下来。
顾清歌的微愕当然没有逃开叶卓燃的眼睛,顺着她的眼神望过,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此时,他正扶着一个女人,高挺健拔的身躯宛若天神一般,保护着娇小明媚的女人。
那女人叶卓燃自然是认识的,今年最红的甜歌皇后,罗欢欢!
而扶着她的那个男人,正是顾清歌名义上的丈夫。
此情此景,他不知道顾清歌是一种什么心态,单看她苍白如霜的脸,他就知道她很难过。
自己的丈夫的,抱着别的女人,还是一个怀孕的女人。
这份奇耻大辱,谁能受得了?
可偏生的,眼前这女人只是死死抠着桌子一角,站在那里,直勾勾的望着那对男女走过。
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哀莫大于心死,是不是就是眼下这副光景?
他悄悄的把花放下,轻声问她:“要不要。”
“我出去替你教训他们一下?”
连他自己都觉得心间那股子酸涩如狂风入体一般,刹那就席卷了所有的温度而去。
更何况是当事人顾清歌!
顾清歌却是摇头,一张惨白至极的脸上却还是挂着微笑,“不用了。”
“他做什么事,是他的自由。”
叶卓燃很清楚的看见了顾清歌眼底的哀伤。
他承认,他又一次被那股流露出来的哀伤打垮,迫切的想要拥她入怀,守护她,给她最温柔的呵护。
顾清歌坐在那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只有痛,才不会让眼泪流下来。
霍建亭,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怎么可以刚刚才对我许下承诺,又去握罗欢欢的手?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不过就是一片真心,捧出来,由着你践踏而已。
我已经让步,不再要求你一定爱上我,只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这样都注定是奢望么?
“清歌,放手吧。”
“只要你离开霍建亭,就不会再痛苦。”
叶卓燃轻声哄诱着。
其实,顾清歌的悲伤来源于霍建亭,如果她离开了霍建亭,所有的痛苦也就结束了。
顾清歌突然笑了。
眼眸中有晶莹透的东西落下,延着清秀的脸庞蜿蜒而下。
如果离开他就可以不痛苦,她一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可是,离开之后呢?
只要离开霍建亭就不会再痛了吗?
相思刻骨,相思成魔。
如果连见他一都成为奢望的时候,痛就比现在轻么?
有些话她说不出来,心里却明明白白的知道。
就算是离开了霍建亭,她的心依然不会暖。
依然是疼的。
归根咎底,是她爱霍建亭。
一直爱。
除非她死,这爱便是不眠不休。
有些事情,外人看的再清楚,最明白的还是当事人。
问题的症结已然不在于她是不离开霍建亭,而是她能不能不爱霍建亭!
有人说过,重新投入一段恋情,可以忘记之前的恋情。
如果。
如果她投入到别人的怀抱里,享受一下那种受呵护的滋味儿,会不会就能彻底忘了霍建亭?
很快,她把视线停留在叶卓燃身上。
“学长,今天晚上有空吗?”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些压抑的颤抖。
在叶卓燃听来,却犹如天籁。
他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顾清歌,呆若木鸡。
顾清歌以为他没听见,又把声音抬高了一遍。
叶卓燃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当然。”
“下班以后,我来接你。”
抬头,看着顾清歌嘴角扬起的轻笑,一阵阵心酸。
明明不爱,明明眼睛都容不下他,为什么又给他这样的期待?
顾清歌,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时光总是不疾不徐的走着,如一摆古老的沙漏,细细缓缓长长的流开。
人们总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紧紧包住自己,行色匆匆。
路边的花坛里,花儿早都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油绿油绿的冬青依然挺括。
城市的边缘地带,有人静静的将车停在一幢要拆迁的老楼下,久久凝望。
许是等的有些久了,叶卓燃点上一根烟,隔着车窗玻璃,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楼梯口。
很快,视线中出现一道白色身影,白色的羽绒服,红色的围巾,到小腿的雪地鞋,正缓缓向他走过来。
清浅的白色,在这样枯燥而又毫无声机的季节里,显得那样明亮。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抹最亮丽的颜色。
叶卓燃下车替她拉开门,郑重的望着顾清歌,“第一次约会,不知道你想吃点什么?”
顾清歌清亮的眸子眨了眨,“我去上次的那家酒吧。”
“调酒师调的那杯忘情水很好喝。”
叶卓燃突然就笑了,幽深的眸子越发望不到底。
“酒吧要晚上九点钟以后才开始营业,现在,要吃点东西,把肚子填饱。”
顾清歌点头,“那就随便你吧。”
叶卓燃想了想,“我知道最近新开了一家湘菜馆,菜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辣?”
顾清歌笑了,“就去那家!”
霓虹灯亮下来,像是蜿蜒而上的河,车子缓缓汇入河流中。
叶卓燃透过后视镜望着后排的顾清歌。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
等她学会忘却,等她忘记那个男人。
再适时的时候,他有必要推她一把。
只有痛的彻底,伤透了心,他的小歌儿才会明白:那个人不爱你,终究不会爱你。
城北的一隅,新开张的湘菜馆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楼下的大厅里早已坐满了人,服务员走来走去,忙得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楼上是包厢,相对的人要少一些,也安静一些。
饭店的老板姓庄,叫庄思则,这会儿,他正坐在包厢里,陪着客人。
那客人始终不怒不笑,面色如常,只是锐利的眸子不时穿过庄思则,看向半透明的玻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