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漫天白雪,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他。
“霍太太,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干裂的唇一张一合,他的表情却是开心的。
她抬眼望着他,猜不透他想说什么。
下一秒,她的唇被他狠狠掘住。
他干涩的唇瓣轻轻刮过她细嫩的唇,带着一阵微麻的刺痛感,却格外清晰温暖。
漫天风雪被那个男人挡在身后。
时间被静止,时光被凝固。
茫茫白雪下,是深情相吻的两个人。
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王三五的车从不远处缓缓滑行而来,停在那里,久久不前,生怕惊扰了热吻中的恋人。
风声四起。
有子弹穿破空气的细微声响划过,霍建亭皱眉。
下一秒,他已然转过身,将霍太太紧紧搂在怀里,而他的后肩上,已然有东西穿透皮肤,嵌进了皮肉里。
“啊。”
他一声闷哼,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霍太太扶住了他。
她很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心底升起,急忙问他:“怎么了?”
“嘘。”霍建亭做个噤声的手势,立刻抱过她,寻找着躲避的地方。
清歌这才想起来,刚才听到的那一声,是枪响。
空气里有血腥的味道漫延肆虐,她想起来霍建亭刚才身体明显的僵硬。
“你受伤了?”
霍建亭不语,仍旧抱着她,躲在一块石头后。
有人开枪,目标不是他就是霍太太。
更确切的说,目标应该是他自己,毕竟,霍太太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而他这些年,得罪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仇家太多,大约便是导致他今天下场的原因了。
已然瞧见那人隐藏的位置,把清歌按在石头后,叮嘱她:“不许出来!等我叫你再出来!”
很快,霍建亭从石头后冲出来,吸引了对方的所有注意力。
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如风一般。
随着两声枪响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王三五急忙从车上下来,清歌注意到,他手里也拿着枪。
很快,霍建亭和王三五就看到了那个被打死的刺客。
正中眉心。
那人眼皮瞪得硕大,似乎还带着些不敢相信。
另外还有一枪堪堪打中他的太阳穴,枪法也是出奇的准。
“滚出来!”
随着霍建亭的一声暴吼,果然有个身影从旁边的冬青树深处款款而来。
那人一脸笑意,似谦谦君子般温润。
“藏得那么好,还是被你发现了。”艾天齐一边拍着身上的积雪,一边朝霍建亭笑。
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霍建亭的后背肩胛骨处受了伤。
“受伤了?”
清歌顾不得那么多,从藏身之处急忙跑过来,脸色惨白,“怎么回事?”
王三五眉心微皱,表情凝重,“有人暗杀老大。”
艾天齐吹了声口哨,把枪收回,别在腰际。
“一共来了五个人,两个受伤,一个死了,剩下的全跑了。”
王三五不由得有些佩服艾天齐了,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清歌这时已然走了过来,浓浓的血腥味儿在空气里淡淡的飘散着,落入她的鼻腔里,一股浓烈的呕吐感不由得又涌上来。
她想吐,却下意识的忍住了,查看霍建亭身上的伤势。
这个男人,不要命了么?
她虽然很想骂他一顿,可是这个时候,她更关心他的伤势。
借着昏黄的路灯,她看到霍建亭整个后背都是血,因着风衣是深色的,那血沾在风衣上,只是将风衣的颜色染就的越发深暗。
不断有新鲜的血液从他伤口处流下来,呼啸的北风裹着密密匝匝的雪花滚过来,浓烈的血腥气息被四处吹散。
霍建亭脸色苍白,高大的身躯却还是硬挺着,警觉的四处察看,生怕还有漏网之鱼。
艾天齐看了看他,“放心吧,人都散干净了!”
警报解除的那一刻,明显看到霍建亭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如果不是王三五扶的快,只怕他早就倒在地上了。
清歌吓坏了,不管不顾,撕下自己腿上的打底裤,直接把霍建亭的伤口给系个了严实。
“霍建亭,去医院!”
霍建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神情萎靡,早没了刚才的干脆利落。
一只手死死握着清歌的手,却是不肯撒开。
“妞妞,不要离开我。”
这是霍建亭昏迷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清歌不敢乱动,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霍建亭的身材实在太过高大,王三五一个人扶着他,着实有些吃力,,艾天齐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跟着王三五一起把霍建亭扶上了车。
漫天白雪已经将路全部掩盖,天与地之间,只剩下茫茫的白色。
王三五疯一般的开着车,朝医院狂奔而去。
艾天齐和顾清歌坐在后排,清歌坐在最里面,霍建亭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从头到尾没有松开过。
这男人,那么怕她离开么?
不禁有些动容,伸出手来,替他抚去发尖已然化成水的雪花,神情忐忑。
“霍建亭,你别睡,醒一醒。”
饶是医生,早就司空见惯了血淋淋的景象,却还是害怕的。
因为这一次,受伤的,是她最在乎的那个人。
她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安静,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眼泪。
霍建亭就安静的半靠在后座上,面色开始泛乌。
艾天齐怔了一下,“不好,子弹有毒!”
清歌更是颤抖如风中飘落的叶。
“怎么办?”
艾天齐看一眼王三五,“去最近的医院!”
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有心情再跟霍建亭斗气,只能安慰清歌。
“小歌儿,你放心,他这么祸害人,死不了的!”
清歌的心思完全在霍建亭身上,根本听不得其他。
“霍建亭,你不准死!”
“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孩子改嫁给艾天齐!”
艾天齐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小歌儿,你这是在乞求我杀死霍建亭,然后带着你私奔么?”
他笑的眉眼弯弯,那一抹笑意却未达眼底。
话说完,换来的却是清歌狠狠瞪他一眼,“艾天齐,你少幸灾乐祸!”
艾天齐索性转过脸去,看向窗外,“小歌儿,你眼里只有霍建亭么?难道你没看到我也受了伤么?”
清歌这才注意到,艾天齐的肩膀上也在流着血。
因为他也穿着深色的风衣,伤口很难被发现,这一刻,清歌清晰的瞧见他的肩膀处也在流着血。
“你别动,我替你简单包扎一下!”说着,她就去撕自己的另一条裤腿。
艾天齐急忙按住了她,“省省吧你,这点儿伤对我来说,就跟没伤一样!你还是省点力气,多照顾照顾霍建亭吧,万一他要是死了,你肯定会把这笔帐算我头上的!”
他嘴上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波涛澎湃。
小歌儿,我的歌儿,知你如我,又怎么舍得你难过?
我宁可中枪的人是我,亦不愿是霍建亭。
因为伤的若是他,你一定会心痛,可若伤的是我,你只会心疼。
我不想你伤心,只希望你快乐,哪怕失去我的命,我亦甘愿无悔。
小歌儿,有人说:人这一生之中,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所以,我对自己说,你就是那个在我心目中的她,就是在我最美年华里要遇见的人。
纵然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我的心,却终是给了你,无怨无悔。
小歌儿,小歌儿,我的小坏蛋。
你可知,我不求果位,亦不厌生死,只求来世,比他早遇上你。
小坏蛋,我会一直替你守着你的幸福。
看着你幸福,我也就幸福了。
车子开的飞快,一路之上,行人稀少,虽然很是顺利,却因为地面打滑,不停的撞到路边的建筑物,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最近的医院。
霍建亭被推进手术室,可他的手一直握着清歌的手,不肯松开。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清歌俯下身来,在霍建亭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这才放开手,被医生和护士七手八脚送进手术室里。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起来。
三个人站在长廊里,各自沉默。
艾天齐轻轻走到清歌身后,低声问她,“小坏蛋,你对他说了什么?让他那么轻易的就放手了?”
清歌毕竟是个医生,虽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医院上班了,可有些事情她还是明白的。
霍建亭中枪的部位是后背,问题不会太大,问题出在子弹上的毒上。
不知道是什么毒?
能不能解?
听艾天齐问她,忧心忡忡的转过脸来,看向艾天齐,“我只是告诉他,要是他不想我做寡妇,就配合医生治疗!”
艾天齐嘴角微微动了动。
果然不愧是霍建亭的女人,一语中的,一句话就切中了霍建亭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