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在了客栈外的青石板路上,在石板上四分五裂。
那个身穿白衣的男人依旧坐在客栈二楼雕花窗旁边的那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空碗,男子偏着头,望向楼下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的人们。脸上不悲不喜。一柄没有剑鞘的剑,静静的倚靠在红木的桌子旁。客栈似乎没什么生意,除了一楼三三两两的食客之外,二楼上也只有白衣男子一人。
雨还在下着,从青瓦上跌落在地。
“能听你说说你这些年的故事吗?“一个人自顾自的走向了那张靠窗的桌子,走在有些年头的木地板上,不发出一丝声音,坐了下来,那人突兀的问道。他们似乎很熟,又似乎互相不识。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白衣男人终于回过了头,看向了那个坐在他对面的人。
”巧了,我还真有。“说完,那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小坛子,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拔下了封口的红布,顿时酒香逸散了出来,混着雨水的味道。
”二十年的醉江南,你不尝尝?“说完,那人便一手拿着坛子倒了起来,晶莹的酒从坛子中涌了出来,顿时酒香更盛。
白衣男子静静的等待着那人把酒倒完,也不客气,端起碗来便一饮而尽。
”好酒。“白衣男子双眼微合,如是说道。
”那是自然,这酒啊,千金难买呐。“那人说完,便端起自己的碗饮了一大口。
”我不识得你,何故请我喝酒。“白衣男子依旧是微合着双眼看向那人。
”你不识得我,可我识得你啊。无鞘剑,白炎。至于何故,无故,就是这醉江南我想找个懂她的人共饮罢了。“那人笑道。
”如此,便谢谢你的酒了。“白炎睁开了微合的双眼,拿起了倚在桌边的剑,站起身来。将剑插向背后,系在身上的两根皮带一紧,那柄无鞘的剑便收了起来。
白炎双手拱礼,道:”后会有期。“
那人也不拦着,也不说活,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白炎没有过多的逗留,转身下了楼梯。
待白炎走到楼梯口时,那人又如刚开始一般,突兀的问了一句:“十日后问剑阁的群英会你会去吗?”
白炎一怔,没有回答,下了楼梯,待白炎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之后,白炎的声音才传了上来。
“会去。”
那人待听见了白炎的回答后,脸上浮现了令人难察的笑意,又为自己倒了一碗酒,自斟自饮起来。
夜渐渐沉了下来,此时也不再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怡的泥土的清香味。而此时的中夏皇城公主府中却是乱作了一团。
那个中夏国的最高的统治者,中夏皇帝夏河,此刻在公主府中已经摔碎了两个花瓷茶杯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公主不见了你们居然没有一点点的察觉。”穿着九龙袍的夏河双手背后,怒目看向跪在地上,身子抖得犹如筛糠一般的下人们。夏河已经年过四十了,两鬓生出了些许的白发,但是却丝毫不减他当年起义时身上的那股狠劲。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跟在夏河身边的老太监白眉赶紧对夏河劝解道。
夏河并不理会白眉的劝解。手一指跪在离他最近位置的一个小太监,道:“你说,公主不见之前说过什么话没有。”
那个小太监早已慌了心神,哪里还有思考的功夫,只得在嘴上说着:“奴才不知,奴才不知啊。”
听得那小太监满口的不知,夏河胸中怒气更盛。吼道:“来人哪,把这狗奴才给朕拖出去斩了。”白眉见夏河如此生气也不好多劝,便冲着左右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左右侍卫立马拖着小太监向外走去。
夏河听着那小太监渐远的喊声,逐渐冷静了下来,又一指一个宫女说道:“平常都是你在服侍公主的起居,公主近几日可有和异样。”
那宫女见夏河的手指向了自己,立马叩头,然后颤抖着说:“这这,这奴婢却是没有发现公主近几日有何异样。”
夏河刚刚压下去的火又燃了上来,来人,把这个贱婢也给朕拖出去。“白眉摇了摇头,又冲着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把这个不开眼的奴婢拖出去。
就在两个身着金甲的侍卫将手放在宫女肩膀之时,宫女似乎想起了什么。
”皇上,奴婢想起来了,奴婢知道公主去哪了。“那个奴婢大喊道。
夏河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那你说公主去哪了。“
”公主近几日说宫中实在是太闷了,没有什么乐子,后来从三皇子口听来那江湖之事,说十日后在那问剑阁有一场群英会,说是江湖上各种奇人异士大都会到场,还要比拼下武艺评出个什么,奴婢猜想公主可能去哪里了吧。“
夏河听罢,顿时吼道:”混账,堂堂中夏国的公主,居然和那些粗鄙之人混在一起。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白眉听完那宫女的猜测,便对夏河说道:”皇上,事到如今,若是我们派侍卫满城去找公主的话,怕是会闹得沸沸扬扬,若是找到了公主则罢,若是公主听见了消息,十日之后不在出现在那群英会上,那我们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所以老奴认为,皇上不妨等十日之后,在那群英会上,将公主找到,再将公主带回来。“
夏河听完,略加思索后,便冲着白眉说道:”你去安排下,朕到时候会亲自去群英会转一转,朕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英雄好汉齐聚一堂。若是真有那有才之士,让他为我中夏效力,也是极好的。“
”圣上英明,那老奴即可去安排。“白眉微微躬身对夏河说道。
”恩,你去安排吧,到时候朕亲自把那个疯丫头带回来,诶,真是一天都没有让朕省心的时候。“夏河自言自语道。说罢,便走出了公主府,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夏河这个前朝宰相,当今圣上的皇帝对这个玩心过重的公主也是没有一点的办法。夏河膝下共有五子,有两子在他发动政变之时在乱战中战死。余下两子,一子便是他的长子,也是当今的太子夏恩,另外一子便是那个透漏给公主江湖之事的三皇子夏禅,夏恩为人稳重,可堪大任,可那夏禅却是对政务一点兴趣都没有,整天寄情于山水之间,胸中全是那江湖之事。还有就是整个中夏国的明珠,夏曦公主。夏曦是夏河三十岁才得来的孩子,对此夏河认为夏曦是老天对他的恩赐,便对这个宝贝女儿宠爱有加,才造就了这夏曦公主这般任性的性子。
此时的中夏城中,热闹非凡,酒楼内的食客们伴着屋中明亮的光互相劝着酒,而赌坊里面则是如往常一样传来叫骂声,或悲或喜,有的为大赚一笔而叫骂,有的为输的精光而叫骂。而秀坊的门口则是站满自诩风流之士的文人骚客,一个个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在秀坊内的秀女的搀扶下进了秀坊。而街上叫卖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空气中不仅弥漫着的是那场刚去不久的大雨的清新,更伴随着不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更有耍着把式的卖艺人在奋力的表演,希望结束之后能够有个不错的收入。
此时街道上的一切光景尽收在了一双清澈的眸子中,那双眸子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充满了生气的城,那双眸子的主人端是生的一副好面孔,明亮的眸子嵌在那张如瓷器一般的面上,双颊似乎是对眼前的一切充满好奇而微红,胸膛起起伏伏,看来是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而感到激动,若是熟悉她的人便会一眼认出眼前这个穿着男装的女子,中夏国的明珠,夏曦公主。
“诶呦,公子,来来来,进来听几首小曲,喝一壶花茶,卸一卸这浑身的疲乏吧。”秀坊门口的女子冲着夏曦喊着,手中的红手帕不停的在挥动着,声音端是好听的紧。
夏曦却对这好听的声音不感兴趣。黛眉微蹙,加紧了脚步走过秀坊。
“来来来,父老乡亲们都来看看呐。精彩的猴戏,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厚重的男声进入了夏曦的耳中。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穿了一身小褂叫喊着,端是有趣。夏曦处在深宫之中,哪里见过猴戏,便挤进了人群中,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前面。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的壮汉和一个瞪着大眼的小猴。
夏曦终究是女子,看见了长相可爱的小猴子,便是走不动了道。
小猴在汉子的指挥下,做了几个翻滚的动作,又做了几个令人捧腹的鬼脸。一人一猴在人群之中玩的是不亦乐乎,场边围观的人叫好声也是不绝于耳。终于,在一阵锣声之中,猴戏走向了高潮。
汉子从箱子中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缠着布条的铁圈。然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缠在铁圈上布条。火苗哄得一下,燃了起来,在众人的叫好声中,火光越烧越亮。
小猴看了看汉子,又看了看汉子手中的火圈,似乎是有些胆怯了。动物怕火是天生的。
汉子看见小猴迟迟不钻火圈,而围在身边的人似乎在等着看他的笑话。汉子急了,也不管小猴是否是真怕,一扬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了小猴的身上,顿时小猴身上出现了一条血痕,看的夏曦心头便是一紧。
小猴被抽打之后,嘴中不住的发着吱吱的声音,终于,小猴猛地跃起,向着汉子手中的火圈。
可是还是失败了,在离火圈还远的地方,小猴便落了下来。
人群中发出哄笑,似乎在笑那汉子准备了那么久还是失败了。
汉子那张古铜色的脸难得的涌上了一阵红色,看着地下那个连他眼睛都不敢看的小猴,又扬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场中的小猴子。
围观的人看着被抽打的小猴子,依旧是有说有笑,似乎满眼不见那小猴子身上翻开的皮肉。
汉子似乎也满眼不见那被鞭子扬起来的血,抬手又准备一鞭子落下。可却听见了人群中传来了一声“住手”。
众人都循声望去,夏曦也不例外。
顺着声音,一袭白衣的白炎落在了夏曦清澈的眸子里。
“这猴子也是生灵,既然你把它捉了来,便好好待它,既然它没有表演成功,也是你平常训练的不够,何苦和它较劲,这么做与畜生有什么分别。”白炎眼中不带一丝波澜的说道。
汉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年轻人居然骂他不如一个畜生。脸上却也是有些挂不住了,张嘴说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它今日没有钻过这火圈,那今晚我便是要饿着肚皮了,我打它又如何。”
说罢,手中的鞭子又是向着小猴子抽去。而夏曦也是闭上了眼睛,不忍看见那小猴身上再添新伤。
只听得“唰”的一声,那鞭子犹如被斩断的蛇一般,一截摔在了地上,而另外一截则是在汉子的手中。但却没人看清这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是怎么办到的,只有看得白炎身后背着的那把没有剑鞘的剑发着令人心寒的剑光。
白炎眼中依旧是没有一丝的波澜。口中淡淡说道:“我看你真是畜生不如,看你也是走南闯北的人,我也不为难你,这钱你拿着,就当这小猴子我买下了。”白炎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锭,扔给了那汉子。
汉子接过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了白炎身后那柄摄人心魄的剑,却又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只得讪讪的把银子藏在了怀中,然后收拾自己的摊子,准备去吃顿好了,再去喝两口。
白炎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了笑容,冲着场上的小猴子招了招手,小猴子也是极通人性,立马跑到了白炎的身边。
白炎将手伸了下去,小猴子将手伸了上来,白炎握住小猴子的手,向上一提,小猴子便上了白炎的肩头。众人看着猴戏已经散场,便都离去了,白炎转身,带着小猴子顺着街道走远。
众人散去,夏曦公主却是依旧站在原地,眼中映着的不仅是繁华的街光,那街光的中心却是那一袭白衣的男子,还有坐在他肩头的小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