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之中,寒光闪动,青年一柄长剑倏地刺出,急急指向中年汉子的右肩,不待剑招用老,手腕一抖,长剑斜劈,剑锋削向中年汉子的颈项。那汉子心中一惊,急忙抽刀格挡。铮的一声,刀剑相碰,震声未绝。此时二人已经拆了四十余招,胜负未分。中年汉子突然身子向后一缩,躲过青年刺出的长剑,同时手中钢刀突然劈落,击向那青年的头顶。青年侧身躲过,剑诀一引,长剑疾刺汉子腰间。那汉子闪躲不过,腰间玉佩被长剑挑落,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只见中年汉子收刀,哈哈大笑道:“几年不见,没想到长风兄剑法如此精进。”说着拾起地上的玉佩,重新挂回腰间。
那青年这时也收了剑势,道:“岑兄过奖,若不是你让着小弟,以你岑家刀法的刚猛凌厉,小弟又如何是岑兄的敌手。”
中年汉子道:“贤弟何必过谦,你这华山派玉面寒剑赵长风的名头谁人不知?不知贤弟此次下山,意欲何为?”
原来这二人早就相识,青年名叫赵长风,乃是华山派玄清真人座下首徒,一手两仪剑法出神入化,又因其长相俊美,为人却又谦和文雅,所以在江湖当中得了个玉面寒剑的绰号。华山派起源自北宋陈抟老祖,自此在华山开宗立派,其后不断发展,华山派日渐兴盛,已成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门派。华山派这一代的掌门道号玄清真人,这玄清真人不仅武功高强,道学上的修为也是颇为精深,向来就是正道江湖中执牛耳者。玄清真人与普陀岛大悲和尚净空法师、少林寺悟难方丈、武当山邋遢道人张三丰真人、君山丐帮帮主擒龙手戚归年并称五绝。这赵长风是玄清真人一位故人之子,自幼失怙,父母双亡,故此被玄清真人带回华山,悉心教导,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所幸赵长风也是天资聪颖,骨骼精奇,是个不世出的武学奇才,虽然年纪不及三旬,却已然成为正道年轻一辈中少有的高手。
而这中年汉子名叫岑如海,乃是西北金刀门的门主。金刀门虽是武林中的门派,岑家刀法也是威力绝伦,但历来金刀门门主之位都是岑家单传,绝不传于外人,故而金刀门主业却是经营着奉元城最大的镖局镇远镖局。传到岑如海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岑如海其人生性放达,好饮烈酒,故而江湖人称狂饮金刀。五年前赵长风因为游历之时,在奉元城意外结识岑如海,意气相投,所以二人成了莫逆之交。
赵长风道:“岑兄如此夸赞,长风愧不敢当。小弟此番下山,是奉家师玄清真人之命,往普陀山岛、少林寺、武当山、君山去请净空法师、悟难方丈、张三丰真人、戚归年帮主等人,商议来年三月于华山举办论剑之事。家师示下,如若经过岑兄府邸,一并邀请岑兄届时赴会。”
岑如海道:“贵派创立至今,玄清真人武功冠绝天下,两仪剑法更是威震江湖,此次于华山论剑大会,想必是志在争那天下第一的名号了。”
赵长风道:“岑兄过奖,家师乃是修道之人,又怎会在乎这天下第一的虚名。只是蒙古鞑子的统治日益残暴,朝廷贪腐,民不聊生。家师感念天下苍生,这才在我华山举办论剑大会,邀请天下豪杰赴会,商议如何将鞑子驱逐回漠北,以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岑如海道:“玄清真人慈悲之心,岑某佩服之至。既然如此,来年三月,岑某必赴真人之邀,前往华山。不知贤弟何日动身?”
赵长风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道:“此次出行,路途遥远,小弟不敢在岑兄府上过多盘桓,明日便将动身。”
岑如海面露不舍之色,正想挽留,忽然看到管家岑林神色慌张地跑进花园之中。岑如海道:岑林,何事慌张,没看到我有贵客在此,不可造次。”岑林来到岑如海近前,禀报道:“门主恕罪,只因事关紧急,小的才如此惊慌。公子今日在醉仙楼饮酒,不想与一少年发生口角,动起手来。那少年将公子擒住,不肯放人,非要门主亲自前往,方可释放公子。”
岑如海怒道:“这奉元城中,向来无人敢与我金刀门作对,这少年真是胆大包天。”转身对赵长风道:“贤弟稍坐,此事须我前去,待愚兄救出犬子,再回来与贤弟畅谈。”
赵长风欠身施礼,拱手道:“岑兄不必如此,贵公子被人擒拿,我既然在贵府做客,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小弟自当与岑兄一道前往。”
岑如海道:“既如此,那就有劳赵兄弟。”说罢,岑如海便让岑林引路,与赵长风一道前往醉仙楼。
这醉仙楼是奉元城中最大的酒楼,虽地处西北,但南北风味,各色美食也是一应俱全,历来宾客满座,生意兴隆。岑如海中年丧妻,未曾续弦,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岑玉。岑如海对此子百般溺爱,疏于管教。岑玉今年年方十五,懒于学武,只练会了几趟三脚猫功夫。却与一群狐朋狗友终日厮混于醉仙楼之中,又仗着这奉元城中人人对岑如海素来敬仰,镇远镖局在西北一带势力颇大,这岑玉到处惹是生非无人敢管。岑如海对此也是颇为头疼,但念岑玉年少丧母,缺少母爱,所以虽时常斥责,却也不敢责之过甚。只能是在岑玉惹事之后,打发门人登门道歉,赔钱赔物。不想今日岑玉与人口角,竟被人擒住。岑如海爱子心切,急忙来到这醉仙楼之中。
岑如海与赵长风二人踏步进入醉仙楼大堂,只见大堂之内遍地狼藉。醉仙楼沈掌柜见到岑如海,急忙上前,道:“岑门主,令郎现在被那少年绑在楼上雅间,此人说如不见您亲来解决,便不放了公子。”
岑如海应声道:“沈掌柜,犬子年幼无知,此次惹出事端,还请沈掌柜见谅。一切损失,请沈掌柜核算清楚,录入账册,岑某定当如数赔偿。烦劳沈掌柜引路,岑某今日倒要看看,何等高人如此嚣张!”
沈掌柜道:“门主说的哪里话,若不是门主照顾,我这醉仙楼哪有今日。门主请上楼吧。”
岑如海赵长风二人遂跟随沈掌柜来到二楼雅间,只见一个约摸二十岁上下年纪的少年,那少年长相相当英俊,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但是脸色却是惨白异常,没有丝毫血色。少年身穿一袭淡青色衣服,轻摇折扇坐在八仙桌边上独自饮酒,而岑玉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地上,脸上已有数道伤痕,身上衣裳也是被菜渍酒水弄得肮脏不堪。岑玉见岑如海赵长风到来,大叫道:“爹,赵叔叔,快救我!”
岑如海见到此番情景,不由心有怒意大盛,但碍于身份之故,还是定住心神,和颜悦色地说道:“在下金刀门岑如海,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知犬子如何惹到阁下,还请告知,如有冒犯阁下之处,岑某必当惩责犬子。”
那少年并未搭话,仍然悠然饮着酒。岑如海见这少年如此倨傲,心中怒气更盛,大喝道:“阁下如此傲慢,既然唤岑某前来,却不答话,这是何意?”赵长风在一旁劝道:“岑兄不必动怒,且让小弟与他理论。”
赵长风对那少年道:“在下华山派玄清真人门下赵长风,我见阁下双目炯炯,精气内敛,想来也是习武之人。我这侄儿不知做下何等错事,惹到阁下,在下在此赔礼了。”
少年抬眼看了一下赵长风,把弄着手中的酒杯,幽幽说道:“哦,赵长风?江湖人称玉面寒剑的赵长风。你不在华山跟玄清那个牛鼻子老道学武,怎么跑到这里管这等闲事。”说着一抬手,伸出一掌,一道冷风闪过,赵长风一个铁板桥躲过。只见赵长风身后的一个花瓶瞬间被这风劲击个粉碎,碎片之上浮起一层薄冰。赵长风惊道:“明教阴魔宗的寒冰掌,阁下莫不是阴魔宗宗主张子陵?”
这寒冰掌乃是北宋徽宗年间的明教教主方腊所创制,后来方腊举事起义,反了北宋。却没想到被招抚为官军水泊梁山宋江等人将明教击破,教主方腊也被花和尚鲁智深擒住,处决致死。此后明教四分五裂,虽然明教各门表面上仍然维持一致,暗地里却明争暗斗,自相残杀。只有到了此代明教教主方天诺荡平明教各门纷争,明教才回归了统一的局面。
而这套寒冰掌的功法秘籍却在明教的各门纷争之中流落到阴魔宗,成为阴魔宗的镇宗之宝,并被当作明教阴魔宗密不外传的武功绝学。历来只有阴魔宗宗主继任宗主之位后方可修炼此功,这套掌法共分十层,修习起来颇为艰难。非有深厚内力作为根基,一旦寒气侵入肺腑,走火入魔,便有性命之危。所以在明教之中,历代阴魔宗除却第四代宗主邢不易将其修习到第十层以外,便无人能突破第五层。近世阴魔宗宗主之中也只有前代宗主韩千叶修炼到了第四层,便是这样,韩千叶也是名动江湖了。只是韩千叶三年前突然病逝,阴魔宗便在方天诺的主持之下,阴魔宗众人推举了韩千叶的义子张子陵为宗主。
少年微笑道:“赵大侠好眼力,竟识得寒冰掌。不错,在下正是明教阴魔宗张子陵。张某只是区区明教一个小卒,赵大侠何必如此惊慌。只是这岑玉今日在此大放厥词,百般污蔑我圣教威名。岑如海素来欺名盗世的自称大侠,教出的儿子却如此不堪一击,在下看这金刀门和狂饮金刀的名头,也就是徒有虚名罢了。”
不待赵长风答话,一旁的岑如海怒道:“阁下竟然如此狂妄,岑某今日倒要领教领教你明教张子陵寒冰掌的厉害,看你有几分道行。”说罢岑如海一跃而起,一招黑虎掏心直向少年袭来。张子陵并未躲避,依然抬起胳膊,轻抚一掌,化解了岑如海突然的一袭。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将酒杯中的残酒饮尽,突然站起,一掌打在岑如海心口。岑如海顿感体内寒气升起,向后退了三步,才晃晃悠悠的勉强站住。
赵长风不由得心中暗自惊讶,没想到张子陵如此年轻,寒冰掌竟然修炼到如此地步。见岑如海一掌被打得后退站立不稳,赵长风岂可坐视不理,旋即抽出长剑,剑锋一挽,使出一式日月同出,直奔那男子前胸。这一式剑法赵长风已经用了七分力道,不意张子陵将左手所持折扇抬起,轻轻一抵,竟将赵长风长剑隔开,同时右手伸出一掌,急急的向赵长风袭来。赵长风心头一惊,翻身躲过,旋即又使出一式偷天换日,直接刺向张子陵面门。
那张子陵轻身向后一退,躲过赵长风的攻势,向后跳到窗口,说道:“赵大侠,这一手两仪剑法真是精奇,张子陵领教。只是在下此番前来,却不想与二位久战,只是知会赵大侠一声,来年三月的华山论剑大会,敝教教主方天诺将亲来华山,与正道众豪杰一决高下。届时还请华山派早做准备。”说着手一扬,袖间飞出一物向赵长风袭来,旋即跳出窗户,长歌而去。
赵长风接住那物,定睛一看,是一本拜帖,上面写道:玄清真人,敝教风闻明年三月贵派将举办论剑大会,敝教方教主届时将亲往华山拜会,与正道诸位高手切磋武艺,一决雌雄,还请玄清真人早做准备。
赵长风看过拜帖随即对岑如海道:“岑兄,这明教看来是有意与正道争雄,还请岑兄早做防范为好。”
岑如海轻哼一声,道:“那魔教中人行事怪诞,素来为正道所不齿,他要来便来,岑某倒要看看魔教高手有何等本事。只是这明教看来是有争雄于武林的意思,矛头也直接指向华山派。今日你我二人与这阴魔宗张子陵交手,尚且没有胜算,听闻江湖传言明教一气混元功颇为厉害,也不知那明教教主方天诺武功高深到了什么地步。”
赵长风道:“岑兄所虑甚是,看来来年三月,华山之上,免不了要有一场血雨腥风。要来便来吧,我华山派也不是那般软弱可欺的。只是而今小弟还有要务在身,不便返回华山奏报家师。还请岑兄能够差人前往华山,提醒家师早做防范。小弟此次前往各派恐还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于净空法师等人。”
岑如海道:“赵兄弟不必多虑,待赵兄弟走后,岑某将亲往华山拜见玄清真人,将此事告知。”
赵长风喜出望外,道:“如此最好,小弟在此谢过。
这时正捆在一旁的岑玉叫道:“爹,你和赵叔叔就不要在那里唠唠叨叨了,快把我解开。”
岑如海转头厉声骂道:“你这小畜生不学无术,倒教训起老子来了。”
岑玉嘟嘟囔囔道:“小畜生也是你生的,赶紧帮我解开,这绳子勒死我了。”
岑如海苦笑摇头,无可奈何,只得近前把岑玉解开。赵长风上前检查了一下岑玉的伤势,看来并不大碍,只是些皮外伤,未曾伤及肺腑。于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要岑玉服下,同时对岑如海道:
“岑兄,贵公子没有大碍,吃了我华山派的这颗金花玉露丸,再安心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岑如海道:“犬子不肖,这点小伤还浪费了一颗金花玉露丸。玉儿,还不谢过你赵叔叔。今日若不是你赵叔叔在此,老子非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不可!赵兄弟,还请随我返回镖局,岑某设宴款待赵兄弟,今日你我兄弟好好的痛饮几杯。”
赵长风道:“多谢岑兄美意,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二人将岑玉扯起,双双返回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