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姨娘怕是翻身翻糊涂了吧,居然得寸进尺到想要插言嫡女的婚事!
更何况郭仕安此人,虽长得人摸狗样的,剥开来看还不是她郭家的内伙子人!要真没心没肺地嫁到敌人的大本营里去,那还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到时候关起门来弄死了,对外称个病故还不容易?再办个丧埋了敷衍了事,查都没地方查。
这个二姨娘恐怕是嫌自己骨头太硬啃不动,就迫不及待地想往外推。没了难对付的女儿,老娘还不任由她收拾?
打了这样的如意算盘,偏偏要虚伪地装红线月老。
还要我说,说什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欢天喜地地应了不成?
夕依脑袋转得飞快,随即面上一滞,凛然正色地答道:“二姨娘,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不合规矩?连郭公子都知道,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母亲都还没说话呢,姨娘你着急什么!?况且连长姐二姐都还未嫁,妹妹岂有抢先之理?”
这席话既合礼法,又在情在理,语气不怒含威,直噎得二姨娘哑口无言,羞愧万分。
南宫城听言也是面色不善,想瞪二姨娘一眼,却发现她坐在偏桌,眼色鞭长莫及。
夕瑜从一脸不忿转成了幸灾乐祸,巴望着妹妹发飙连着自己的“仇人”一块儿收拾了。
宴席上的郭仕安也是万分讶异。
早就听闻南宫三小姐颇为聪慧,连当今圣上都刮目相看;又听郭家内宅传说,南宫家嫡女狠毒,姑母可被她害苦了。
郭仕安却不以为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有多大能耐?会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招,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妇人们罢了。宫宴那次,也不过是碰巧运气好而已。
如今亲耳听到她说话,郭仕安方觉察出点特别的味儿来了。明明是不喜欢这门亲事,可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里头却挑不出一个不字,还把责任全推给了姑母;表面上却还夸了自己一把,让自家人的姑母无法反驳;显得她既知晓礼法又尊重父母,简直是滴水不漏!
他不禁抬眼望了望那竹帘之中,只见几个女子影影绰绰,不得见真面目。
三姨娘眼见二姨娘凭着侄子算是翻身了,生怕之前那些话她会记仇,赶忙搭腔道:
“三小姐你也别怪姐姐了,她也是今儿高兴,全心想着为侄子谋个好姻缘,一时忘了规矩。”
二姨娘自然该教训,不过厅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再说今天请的是她郭家的亲戚,这么打她脸,恐显得南宫家刻薄了。借三姨娘给的台阶,夕依即刻换上一副清甜的笑颜,道:
“夕依哪里怪二姨娘了,只是怕坏了礼数,让贵客笑话。夕依知道二姨娘想亲上加亲的心意,既然姨娘如此看重,不如这样可好?让倩宁长姐嫁与郭公子,表亲兄妹,自然更亲。而且生母二姨娘这般希求,父亲母亲定然不会反对,此举亦合乎礼法,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管你们近亲结婚能生出个什么玩意!反正古代又不懂达尔文进化论,这样亲上加亲才好嘛,起码没有思想负担!
南宫城听女眷们不仅提起这事儿来,还没完没了地讨论,脸上便挂不住了。但也不能全骂个遍,就只得拿了夕依当出头鸟,责怪道:
“这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娘管不得,你个女儿家就更不该胡乱开口了!”
夕依被这么一责难,也不好再言语,众人也识趣地住了口。古代包办婚姻真是要命,连一句都说不得!
那郭仕安倒是沉得住气,自己明明是此番对话的男主角,却是一言不发地瞧着,脸上一直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自己就是个局外人。
宴毕。南宫城和夕瑜送郭仕安,先行离席。等宾客走出大厅,女眷们才陆续退席。
飞源阴阳怪气对夕依道:“如此青年才俊,虽才步上仕途品阶不高,但身入翰林,今后定是前途无量的。三妹妹眼真是高啊,连这都看不上,难不成想攀天么?”
“二姐觉得好,那二姐去啊。趁现在还是新科进士,可与他做个正妻。他日真飞黄腾达,二姐姐就赚到了呢!”低价买入潜力股,夕依可是说的大实话。
没想飞源也是听得出好歹的,恼羞成怒地白了脸,愤然而去。
额,难道被戳中雷区了?
方才在席上,一向活泼多言的飞源竟没怎么说话,只是柔柔顺顺地低头吃饭,夕依还以为她是饿极了呢。
翌日清晨,夕依给杨氏请完安,寻思着是时候练练字了。若是再有像上回元宵那样,让众人吟诗作对的宫廷宴会,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爪子写出歪七扭八的“蜈蚣体”,那这“才女”的名号,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夕依回忆了一番,好在原主是个听话的好姑娘,平日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琴棋书画样样不落。字也并不差,那簪花小楷写得还颇有些名家风范。
于是夕依循着她的感觉练了一会儿,也逐渐觉出了些门道。
紫秀在一旁磨墨,音无则帮着收捡宣纸。她俩看夕依的字,由“鬼画符”向正常小楷神速发展,均是惊奇万分。
紫秀跟了夕依几个月,也知道小姐有时颇为怪异,特别是跟少爷对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让人似懂非懂。刚开始还想问个明白的,结果小姐每次都是三缄其口。长此以往,紫秀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惊了。
而音无新进,自然还不太懂夕依的脾性。又因为在宫里供职,大字还识得几个,见此情形便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刚开始那几张是画么?画的什么?”
夕依失笑,敷衍道:“符字,驱鬼除魔的。”
“想不到小姐还会这个,可符纸不是姜黄色的么?”
夕依搁笔,刚想教育一下这丫头要懂察言观色,就见绿蝶匆匆进屋,脸色有些不佳。还没等夕依发问,她就立马压低声音说道:
“小姐,方才我娘亲来说,夫人被老爷叫过去了,说是郭家差了媒人来府上纳采了!”
“纳采?干嘛用的?”夕依歪了歪头,眸中一片迷离。纳彩和采纳听起来这么像,是兄弟么?
三个丫鬟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小姐怎么一会儿精明,一会儿又变这么呆?
“纳彩啊,小姐!就……就是提亲!”
这回轮到夕依下巴快掉了:“什么?提亲?郭家么!向谁?”
三个丫鬟都羞红了脸,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夕依,欲言又止。
卧槽!难道是我吗?
昨天南宫城和那郭仕安,一个恼怒一个平静,不都还好好的么!这才过了一夜啊,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