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李贤,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听我说完,就说,“那你明天过来上班吧,公司名字你知道的吧,一号线锦江乐园站,我会帮你留好座位。”
我在电话里很克制的向他表示感谢,最后还是要靠李贤帮我搞定实习。他在电话里告诉我,阿力、蒋话、唐莫斯都去他那边实习了,原来我也并不孤独。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着职业装去一个地方,西装和我的肩宽并不非常合衬,自己在照镜子时都觉得非常滑稽。从上学到现在从来没有穿过皮鞋,总觉得鞋子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让走路都觉得不自在。
在地铁里,又自我过度聚焦产生错觉,以为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四月乍暖还寒时节,下地铁时整个背都已湿透。
按照李贤说的方位,他上班的公司不算难找,那是一家有点气派的大型国有企业,我更钦佩李贤能在短短一年间坐上经理的位置。
李贤告诉我,一开始并没有准备接纳那么多的同学,只准备收两个人,后来连我都要他帮忙,才开了口子。后来阿力如愿以偿去了业务单位跑销售,我和蒋话、莫斯就在那边打打杂。我也意识到我的那点网页设计三脚猫功夫,在这家需要商业化设计的公司里,几乎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认清了这点,我心里一下子就变得很慌乱,学习成绩不好,拿不上台面。就指望着靠网页设计混口饭吃。但是现在刚进入实习阶段,就发现这一被我寄予厚望的杀手锏,其实根本没人看得上。
李贤看穿了我的紧张,宽慰我道,还是得要先把成绩搞出来,至于网页设计,愿意发展就发展下去,不愿意改行也可以。我身边的那么多同学都没有决定将来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换一个想法而已,不存在来不来得及的说法,不必对自己这么求全责备。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却更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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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总是李贤的领导,一个一脸精明相的瘦小男人,他总是把我和蒋话搞混,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叫对过。后来办公室所有人都习惯了,他叫我们两个人其中之一时,另一个人会自动回应。不过他搞得清楚与否都不重要,他让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整理资料和报价单,除了熟悉业务就是培养耐心。
蒋话向我抱怨道,他其实挺想实习结束留在这里的,但是如果一直是整理资料的话,就没意思了。
我说,好歹张总现在每天都在念叨我的名字,但是我的名字被按在了你的头上,你是深得张总赏识,应该能留得下来。
蒋话说,他做事本来就比我卖力,李贤肯定在张总面前经常提到我的名字,所以两边一结合以为工作卖力的就是夏秋实,所以张冠李戴。
“归根结底还是你不努力,也不会表现。”
我说你说的简单,你现在无事一身轻,我心里还惦记着几门重修和补考,怎么可能会安心下来,换你你也不能全神贯注的。
蒋话两手一摊,“又不是我让你不及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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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是隔三差五来我们这边看我们,据说他跟着的一个业务部门,销售业绩不错,春风得意,并且在一些他认为事关重要,实质上无关痛痒的项目上,有了几次参与决策的机会。回到学校后,论文指导老师当着我们的面夸奖阿力,“你参与了决策,推动了整体事项的进程,这是出成绩了,要把他结合到论文里去,这样毕业论文就能得高分,这很重要,一定要记住。”
放到现在,这问题也是迎刃而解,就吹自己编了算法,使用大数据指导了销售,使业绩提升。但在当时,可是要了阿力的命了,可怜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结合,整天紧锁眉头,像是周润发一样在思考人生。于是就和我们一起晚上留下来看比赛,张总见我们都留了下来,就很体贴的为我们叫了外******赛是中国国奥挑战韩国国奥,沈祥福的这支队伍被称为超白金一代的球员。在2001年的阿根廷世青赛上,这支队伍曾经把阿根廷打的很狼狈。那场比赛我们是在寝室楼活动室看的球,一大清早看见曲波进球后撩起上衣显示的ChinaWiner,又好笑又激动。
整场比赛,中国队都踢得很被动,勤勤勉勉,最后却无法避免输球的结局。
“足球踢到一定的阶段,就不是纯体育的问题了,”张总见崔成国攻破了中国国奥队大门,无不惋惜的说,“文化教育水平跟不上,教练说的根本听不懂,请再好的教练来都没用。”
李贤也跟着发表看法,“何况中国的教练、翻译,要么文化素质不高,要么对足球专业知识了解不够,在球员和教练中起不了桥梁的作用。”
“所以大牌教练在中国也不管用,还不如土教练,至少自己人还能互相卖个面子,保级生死存亡之际能罩着点。”
我见他们没有要我们发表意见的意思,就忍住不说了。
最后比赛自然是输了,而我们也很有职业道德,中国队有没有赢球,对平时工作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毕竟我们是整理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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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忍受中国队年复一年的输球,却慢慢难以忍受日复一日在公司整理资料。
我好几次想要放弃,可又觉得当初是我自己走投无路投奔的李贤,他给我这个机会也不容易,自己得珍惜。就这样一直纠结了好久,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痛下决心,借着需要备考摆脱这个困境。
可是我自己没底气,也没这个脸和李贤说,索性就此请假,托了蒋话和李贤说明了一下这个事情。
“蒋话,我不想干了,打算从明天开始就不来了。”
“就剩下最后两三个星期,你也坚持不住了?要说无聊,我们谁不无聊?”
“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不去伤李贤的心,去了自己憋着难受。”
“那你打算怎么和李贤说?”
“能不能你帮我给李贤带个话?”
“怎么要我带话,你自己没嘴啊?”
“我觉得我自己去说这事,有点张不开嘴,太伤李贤的心了。”
“那不去也得自己去说啊,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不好意思和他说,蒋话,这个忙你得帮我。”
李贤毕竟对我很好,虽然我去了都没做什么事情,最后不仅帮我签了三联单,还很仗义的为我争取了两个月的工资,让蒋话带给我。
蒋话来找我,“秋实,张总过问了你的事情,这次你让李贤为难了。”
我点点头,默默接过了他带给我的东西。
“好在他终于分清了我是我,你是你。”
就这样,我的实习算平淡无奇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