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贴近些……”小女孩扬起下颌,笑靥如花。食指伸在少年脸前,一副邀请的姿态。
少年垂首,脸面离卓青青的头颅越发近了。
啪,又是一声震耳的巴掌声,只不过这一次,卓青青确是实打实的扇在了少年脸上。
“你……”
“纳勿宁捺,卒尼六成叻。”卓青青一脸怒容,仰着下颌看着少年
纳勿宁捺,卒尼六成叻。是‘听我之言,得成人身’的西夏语说法。
这八个字本身意思极为平常,但从卓青青嘴中组合过再说来,明显就有种反话的意味。
猛然听闻,少年眸色内敛,脸上收起了揶揄的笑意。“你骂我?”
哼……卓青青鼻子冷哼,对少年的话不屑一顾,兀自冷笑道。“党项人,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的话,‘谢’是吧,你叫‘相公’?哼……”
谢的在西夏语中的释义,就是妻子唤自己夫君的词。
没成想着少年还有这等坏心思,忽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唤他相公。卓青青不由得生气,调转身子,气鼓鼓的朝自家院落门前走去。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亲口唤我‘谢’。”少年不再追赶,只是站在原处,眸色晦暗不明。
“我等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卓青青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头也不会的摇了摇手,迈着轻盈的步伐消失在了元昊制式的院门前。
哼,唤他‘谢’?这孩子也是头脑不清楚了,先不说宋夏之间时常冲突不断。单说……
卓青青愣怔了一下,单说再过两年自己十岁时,就不能随着父亲来这边境了,到时候东京汴梁西夏兴庆路途千里迢迢,谁还会记得年幼时的谁,此时的誓言,不过是随口胡诌、信口开河……
劲风再起,吹动着少年蓬乱的头发随风摇曳,残破的衣服猎猎作响。
但却吹不动他巍峨矗立的身躯及兀自盯着不远处院落大门的坚毅。
他眸色光芒敛尽,藏于袖下,满布伤痕的大掌紧了又紧,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卓青青……我会记得今日的誓言,只是希望多年后,你我不曾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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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三月十二,东京汴梁
一辆车帷上绣缀着五色琉璃珠的两驾车舆快速穿过南薰门,行驶在御街一侧的马行街上。
车外,酒肆商铺林立,车马行人穿流,好不热闹。
车内,大红色的波斯毯子配着大红色的牡丹锦缎迎枕,显得格外的精致华丽、富丽堂皇。
车内坐着三名少女,两个正襟危坐,一个斜靠在迎枕之上闭目养神。都是梳着样式极为简单的双鬟髻,区别只在于斜靠在迎枕上的少女发髻上簪有几个银丝花钿,身上所着袄子襦裙为簇新暗花深浅不一的紫色,系于腰间飘带上,比另两位少女多了一块用以压裙角的玉绶环之外,其余看来,三人衣着上并无太大差异。
三人都不言语,其中一名坐在马车中楠木小桌旁的少女,眼神中尽是忐忑不安。
目光再三在剩下两名少女脸面上流连过几遍后,才局促的小心翼翼端起桌上的茶水,伸手递到斜靠在迎枕边的少女面前,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好像面对的是庙里的佛祖一般。“五……五娘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