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灯笼都给我再往上挂一些!都打起点神气来,那边那个,别偷懒了!”
在街道上大呼小喝地对着周围这群缠着头巾的工人们发号施令的,正是穿着作为事务局局长身份象征的披风的男子,那个曾经被人们称呼过一段时间“书记”的清秀青年。
“还有两条街道的工作量呢,弄完可就放假了,都给我麻利一些!”
这个称呼,既是来源于青年身处的职位,又是人们对他身处“书记”这个职位是称职的表现而做爱的肯定。
稍微留长了一些的头发在穿过街道的夜风中微微晃动,伴随着那画着一个显眼的X字的红底披风,在这地底世界的无尽黑夜当中勾勒出了稍显寂寞与单薄的身影。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书记了,继承了空缺的局长职位的他顺利升职,已经成了这地底世界当中的二把手——跟那地灵殿之主,与鬼都的鬼王一齐三分天下,肩负起制约着彼此的铁三角一支的重任。
对于相对于喜欢责任较轻的工作的他来说,拿着已经偏安一隅地为数任局长打过工的书记的金饭碗混一口饭吃也已经是足够了,再多出一份力,在以前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至于像现在这样站在街道上,以这个身份指挥着众位职员进行着五年一度的光源替换工作……
对曾经的自己而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中的格林童话。
如果没有那个笨蛋局长的话……
心里正在想着某个“失踪”了的身影的他,被来人从背后狠狠拍了一下,强迫书记挺起了正隐隐发麻的脊背。
“星熊大人,下次麻烦您轻一点……我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您几次折腾。”
“抱歉,抱歉……”
金发独角的鬼王好奇地看了一眼正工作得热火朝天中的街道两侧,将缠着枷锁的双手怀抱至胸前。
“还没弄好呐?我那边可都已经换好了喔。”
负责另外半个鬼都以及至地灵殿路上的所有灯火的更换工作的,是由星熊勇仪那边安排的人手。自家这边的员工们想着回家吃顿好的放个长假而效率低下是一回事,而分裂成几百个来帮忙的伊吹萃香,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要是有个这么方便的帮手的话,我也能处理地这么快啊。
书记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苦笑着回复道。
“那个,你也明白咱事务局那群猴子们只要一逮着机会就在那想方设法地偷懒,在局子里头,要是不会睁着眼睛睡觉的话还会被同事笑话呢。”
统筹划水局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原本应该是鬼王顶锅的称号,在这几个月里渐渐地转移到了他们头上。
也很正常,在鬼王开始正经参与工作的现在,依旧在发挥着正常职能的事务局的工作量从原先的200%退回到了正常的阈值,由此引发的高压反弹也不是不能理解……在这个前提下,接过局长担子的自己,恐怕是在任当中最没压力的一届了吧,对比起雷沃斯那会儿山一样高的文件,现在这才刚从桌面堆到肩膀处的文书,简直就和天国一般。
“怎么突然就露出这么一张苦闷的脸来?这可是开年当口上,稍微开心一些啦。”
“没啥,就是稍微想到了一些事……”
“关于雷沃斯的?”
“是啊——在想着,能接过局长手里这崭新的地底世界,当上最不像个局长的局长,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和……”
“遗憾,或是后悔?”
“……两者都有。”
如果可以的话,书记根本不想被别人称为局长,穿上这件被他评价过【傻里傻气】的披风。他就想当一名没什么存在感的书记,尽心尽力地去辅佐那位即便不被多数人认同也依旧在我行我素的笨蛋骑士。
这是遗憾。
而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没有珍惜每一天的日常的自己,甚至连张影像都没留下来……
这是后悔。
哎呀,看来是不小心多嘴说错话了吗,咱可不清楚怎么才是安慰别人的正确方式啊……发现情绪接着低落下去的书记那即将向外扩散的低压气场,感到状况对她而言有些棘手的勇仪尴尬地挠着下巴,思考着能从此等困局中摆脱出来的对策。
“八云紫和雷沃斯可给咱们留下过话了,大意不都是说,那个……关于雷沃斯她并没有真正死去什么的内容吗,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们还是稍微相信一点她们的声明比较好吧?”
我对那个能够下得去手用这么残酷的方式亲自杀死自己家人的八云紫……那个妖怪大贤者提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感和信任。况且,虽然雷沃斯在那之前有为自己写好了遗书,但那封书信里过多的俏皮话让人觉得不过是她不想让别人担心而编造出的谎言。
但正如鬼王那笨拙的开导所述,与其认为雷沃斯真的就这么死了而一直沉浸在过去,不如先摆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至少能在这开年的当口上可以让自己稍微舒坦一些。
“书……局长,这条街上的灯源换置已经搞定了。”
从一边传来的下属的汇报打断了他的思绪,点了点头,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发号施令。
“做得好,接下来就去西街……别拿这表情看着我,谁会想在开年钟声响起的时候还在工作的?要是你们能稍微勤劳一点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但是西街那边刚才传来汇报,说已经被百鬼盟的人换完了。”
御伽百鬼复国盟,那群混混什么时候开始做起好事来了?
“这样啊,还有南街”
“南街的话,已经被伊吹大人的分身一并包揽下来了,从那边之前传来的欢呼声听来,估计也已经完工了吧。”
你就是不一口气把情报给汇报完整,存心想气我是吧。
“……”
“局长?”
“看我干什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摊手道。
“放假!”
震天响的欢呼过后,不知何时已经将他围成一圈的职员们一个个都鬼叫着四散而去,其散场速度就像是开了三倍快进的摄像机一般,非常以及极其地不科学。
平时怎么就没见过你们动作这么麻利过,这群好吃懒做的王八犊子!
书记尴尬地看了眼站在一旁微笑着的鬼王。
“让您见到了事务局糟糕的一面,实在是相当抱歉。”
“假如一年到头都是这么高强度的工作的话,我想自己也会像她们一样疯的。
那么,这边这位看起来是没什么其他预定的单身男士,如果不介意的话,能陪着我这同样没什么其他预定的单身少女去居酒屋小酌一杯吗?”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勾引我吗,星熊勇仪小姐——才不会这么想,对这鬼王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她当然明白,这位独身主义的帝王是在打着什么算盘。
“又是我来请客?”
“哈哈哈,还是你懂我嘛!”
都说了别拍人肩膀啦,很痛耶。
——
“知道地底世界这过年的习俗是怎么来的吗?这可不是被幻想乡公认的节日,它呀……嗝,是咱们曾经鬼都的统治者之一给定下来的,据说是游历到过某个国家,觉得被称作是鞭炮的玩意看起来很热闹……嗝,之类的。然后啊,传到现在,就被这群无知的鬼族们认为是会增加告白成功率的一天——笑话,都是笑话!”
刚推开门走进小木屋的黑谷山女,被眼前这餐桌上一片狼藉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一头原本柔顺的金发被揉得乱七八糟,把应该挂在脖子上的白色围巾缠在脑袋上的绿眼少女,趴在桌上醉眼朦胧地说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胡话。
包括上边这一句,还有“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鬼族的审美观都是渣渣”和“我明明这么可爱为什么不受欢迎”这三种口味任君选择。
从字里行间听得出来,这位由于性格和奇妙的恋爱运而屡屡在名为人生的战场上折戟的少女——水桥帕露西,应该又遭遇了一回惨烈的杯具。
……从把对那个书记的执念和她的另一个身份一起付之一炬以来,这已经是第几次这样了,十次,十一次?
“来这里做出这副样子的话应该是第十一次,但实际上帕露露已经是第十九次人生大失败了喔。”
似是看穿了山女脸上的疑惑,坐在餐桌对面的琪思美微笑着将精确的数字陈述了出来。
“这一次的话,是因为没有回答出常识的问题,被人认为是受教育程度和自我介绍说的不相符……”
“我怎么会知道原力的运行方式啦那个星○大战的死宅!”
顺便补了这位血槽见底的人生负犬最后一刀,在说完这句申辩之后,看起来终于是闹累了的水桥帕露西不胜酒力,头一歪,倒在桌子上安静地睡了过去。
来看她这张带着醉酒的红晕的侧脸,就算现在着装打扮的确是有些不检点,但也不得不承认其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可惜了那毁灭级的性格,让她成了只能在睡着的时候才能让别人加好感度的微妙角色。
山女边收拾着一团乱麻的桌子,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八卦事项。
“琪思美,我觉得你再这么提升毒舌熟练度的话,以后也要像帕露西一样纠结于恋爱问题了喔。”
“我的话,有山女在身边就足够幸福啦。”
听着桶中少女做出的无比自信的回答,把餐具杯具统统丢进洗手池里的她干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姑且把这句话当成是小孩子的戏言好了……没错,绝对不能想歪!
“山女呀。”
“什么?”
“之前你出去办的那件事,办完了吗?”
“当然,我可是带着虔诚恭敬的态度,认认真真地把你做好的插花瓶子摆在她的坟前了。”
“那就好……”
气氛稍显沉重了起来,说完这句话之后的绿发女孩,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带着这么消极的情绪过年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看了眼指针即将走向零点的挂钟,从柜子里拿出了四个杯子,分别摆在自己、琪思美、睡着了的帕露西和空无一人的座位上。
然后斟满鬼族的烈酒,将杯子高高举起。
“例行公事,干杯?”
“……嗯。”
晃了晃脑袋,重新摆出振作的笑容的琪思美举起酒杯相击。
钟声响起。
“新年快乐!”
灿烂笑着的黑谷山女。
“新黏快乐!”
被烈酒辣得出现咬字错误的琪思美。
“新年快……zzzz”
说着梦话的水桥帕露西。
窗外钟声响起。
回荡在地底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
“新年到底是什么日子?”
“呃,应该是节日的一种吧……”
“庆祝什么的?”
“庆祝……哎呀,你问我我问谁,而且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啦,你又从哪儿听说的!?”
“没啥,突然想问罢了。”
在那个能够沐浴阳光的世界里。
缇欧·提斯卡托尔,向米丝蒂娅·罗蕾拉问出了奇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