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间以整个鬼都的街道布局来看十分不起眼的屋子进去,第一眼能见着的,就是那用遒劲笔法写出的几个正楷大字。
“百鬼夜行”。
御伽百鬼复国盟的总部,就这么打着招牌,堂堂正正地坐落在这条距离事务局不过两条街的大道上。平日里针锋相对的两家人在地理位置上却是如此的给人以亲切的感觉,也称得上是种意想不到的落差了。
正常来说嘛,里头总是会聚集着为数不少的人们,或是各自坐在大堂椅子上高谈阔论,讲述发生过亦或还没来得及发生的彼此的英雄事迹;或是跟着自家头头的步子走,打着宣传旗号去街上“吸纳成员”。
“入盟须知:
1。绝不对小孩、女人下手,时刻保持着上流鬼族应有的矜持。事务局之辈除外。
2。积极参与、帮助街道处理治安问题,留给外界以英雄应有的形象。事务局之辈除外。
3。锄强扶弱,乐于助人是每个复国盟成员应尽的本分。
4。以上一切条约最终解释权归御伽大人所有。
5。任何对御伽大人不敬、无礼之徒,理应受针山火海之刑。”
说是复国盟,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找人事务局麻烦之外,说不定还是个健康向上的民间组织,这一点也让人十分头疼。
此时此刻,被称作是“头儿”的飞机头(焦糊了一半)青年,正在摆弄着从桶里头翻找出来的一块布料。
红底、白边,和他的身高差不太多的长度,布料面上有一个白色的“X”标记,上端附着的绳子端头部分还有两条锦缎。
“这是……披风吧。”
“咱们鬼都,有标志这么难看的组织会用披风吗?”
“不会是宇治会的那帮子混混订制的吧?”
围在他身旁的众人正在对这块布料七嘴八舌地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玩意是披风了,而且还是那种做工相当精良,选材十分昂贵的布料。
“不管这是什么。”
把布料叠好放了回去,他对嘈杂的手下们吩咐道。
“这是从女人那儿拿来的东西,就算她和事务局的人有关系,咱们一群大老爷们,也没脸拿去卖,更别提是套在身上了。”
“那……头儿你说怎么办?”
这么一来,处理上就成问题了。放在他们这儿立场显然不行,要是那姑娘回去报了官,那这复国盟一帮子兄弟可就都成了匪类。卖掉在道义上也说不过去,扔掉?那就是良心的问题。
思索片刻,他沉着地回复道:“由长得像个好人的相良君交到失物招领处去,你们看如何。”
四周传来了诸如“不愧是老大啊”“这主意真不错”之类的叫好声。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我怎么能是你们的头儿呢。
处理完了披风的归属问题,他也算是神清气爽,从上衣口袋里头掏出梳子整理起了自己拿引以为傲的发型。
“啧,也是倒霉,在御伽大人要来视察咱们的今天,我这完美的发型成了这副模样……”
接着,在搬着桶的成员出门不到3分钟后。
一身铠甲的骑士少女,一手拎着脸上肿起好大一块淤青的小青年的后颈,一手环抱着眼熟的木桶,从屋门口踏了进来。
“你是……!”
“长得像个好人的相良君!”
“你这家伙想做什么!”
“嘿,你们好哇。”少女姑且是相当之有礼貌地朝他们打了声招呼,“可是让我一顿好找,你们这地方。
诸位贵安,小女子乃现任事务局局长雷沃斯。至于来意呢……”
她把手边意识不清的相良先生丢到一旁,放下木桶后做出了一个挑衅的姿势。
“前些日子,咱们事务局的兄弟多多受你们照顾了啊。我呢,是来找场子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御伽大人的视察日……!
“没时间和你玩什么单挑了——弟兄们上!”
这是对于自己的实力多少有那么一点自信心的北辰纳豆先生,第一次对自己身为鬼族的身份产生发自内心的怀疑的一天。
直到自己在天旋地转的体感下被这穿着盔甲的怪人丢到墙外面的那一刻之前,他都一直自信于自己仅次于四天王之下的腕力和技巧。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位事务局的局长连佩剑都没有拔出来,光是赤手空拳就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看来,是自己太夸大了啊。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大约在一秒钟之后脸部着地带来的冲击和疼痛。
一秒。
两秒。
三秒。
“欸?”
睁开前,离地不过一寸的自己并没有如预期般地和它进行亲密接触。
“看起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耳边响起宛若天籁之声的回音。
御……
御伽大人!
——
一片狼藉的复国盟据点围墙内,挂着一名绑了个严严实实,倒吊在房梁上的少女。
北辰纳豆和他手下大部分成员一样,正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地给自己身上被揍出来的淤青或是摔出来的擦伤贴着跌打膏药。
“唔,这个吊法多少有些******,能不能看在我是事务局局长的份上稍微换个姿势。还有,你就不能现出原形吗,连是谁打晕了我都不知道的话,我可是会寝食难安的。”
“两个请求的回答都是‘不能’喔,毕竟是你犯错在先嘛:P”
御伽大人的声音透过那团朦胧的雾气传了出来。
在此之前,根据因为已经躺着了所以没被揍飞的相良所说,御伽大人仅仅是和这个猩猩女过了一招,就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对方。
雾气穿过拳头之后凝结成了大锤,干脆利落地砸在了这家伙的下巴上,一下就把她打的飞出了屋顶。
北辰抬头看了眼捅出了个人形大洞的天花板。
我究竟是以什么程度的自信和无知,才能自称为“四天王之下第一人”的啊……
恐怕,自今天的事端中诞生出的心理阴影得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消除了。
“哎——怎么这样。”
“臭女人,给我在御伽大人面前放尊重些!”
有些狐假虎威嫌疑的他恶狠狠地瞪了吊着的少女一眼。
“北辰,我有个问题要问下你耶。”
“大人请说!”
然后在雾气发出的询问面前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你头发是怎么了?”
“这个……说来话长……”
雾气化作一张画着:D的笑脸。
“是关于女人的吗?”
“倒也不能说不是,但绝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懂,我懂。女人嘛,逼急了把床边的油灯丢过来也是可以理解哒。”
“所以说不是这么一回事!”
听着这俩拉家常的雷沃斯插话道。
“你的得意门生纳豆先生他,才不会去做那种掉份儿的事情呢。他不过是猥亵幼女未遂”
“别随便歪曲事实啊!还有你现在明明是人质,给我老实点呆着!”
恼羞成怒的北辰先生抬起一脚就踢在了她的头盔上。
原本就因为倒挂而有些松动的头盔在这一次外力冲击之下,终于不堪重负地脱落了下来,而所见的光景……
并不是如北辰他脑海中所想的那般,是什么为了遮掩丑陋到无法直视的相貌才故作神秘的母猩猩。
银灰色短发的少女正摆着张猪肝色的脸,百无聊赖地咀嚼着散落在嘴边的头发,红宝石般的双瞳底下生着颇有违和感的浅色黑眼圈。
不仅不难看,反而应该归类到“容姿中上”一类才对。若穿的不是这身骑士铠的话,这分数还得往上提升很多。
“……”
“咋了,被我的长相给吓着了吗。”
她鄙夷地瞥了一眼一言不发就开始摆着OTZ造型在那再起不能的飞机头青年,活动了活动被绑久了多少有点酸痛的脖子。
“哦?是你呀00”
“不愿意露脸的那个,认识我吗。”
“哎呀倒不是说认识还是不认识什么的,充其量不过是一面之缘吧。没想到会在这地儿重新见到你呢,局长大人。”
倒吊着的她冷哼一声。
“我可不记得有跟你这云里雾里的家伙有过一面之缘。”
“这边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考虑而没法现出真身,而且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知道咱的身份的啦。”
雾气一边叨叨着,一边用化作的手臂把少女绑缚的绳索给解了开来。
轻盈地空翻落地的雷沃斯整理着有些杂乱的头发,顺手捡起一旁头盔,拍打着上头沾着的泥灰。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认识我也就好说了。
你们的手下们呢,半路上抢了钓瓶落宝贝的木桶不说,还劫走了在里面装着的,我们事务局订购的货物。你说说看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的话……
虽然咱们有些交情,但毕竟你是事务局的人呢……咱们这复国盟虽然方便说话,可惜只有这‘与事务局友好相处’这一条从来都是禁区。这样吧,桶你拿回去就是,但至于货物。”
雾气化作模糊的人形,掀起披风挂在了她的身上。
“挺合身的,咱这边就暂且收下啦-w-”
现在是你比较强。
顶着木桶的雷沃斯向门口走去。
“这笔账我暂且记下,总有一天会让你吐出来的。”
“哼哼,那咱可就等着咧。”
到那时候,咱们再互相了解一下吧。
彼此所谓的【秘密】。
——
“御伽大人,就这么让她离开……没问题吗?”
“嗯……对方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如果咱的眼光没错的话,是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的。
先把这件事搁一边不谈,纳豆,能把复国盟的成员都召集过来吗?”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是白天,还有很多人都在工作,多少会对他们造成些麻烦……”
“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拜托了。”
“……是,御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