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不要再过去了,否则三分钟之内你会摔断左腿。”女孩看了我一眼嘟着嘴走了。我实在不想看到她不听劝阻的结果,毕竟她是第一个主动邀请我一起玩耍的孩子!我转身向教室走去,只听后面女孩的哭声响起来,在我的脑子里久久不散。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明知道她的左腿会被石缝卡主,拔不出来,又踩到光滑的石头上重重的跌下去,可是又怪谁呢?这石头分明就是她昨天自己垒起来的。自己种的因才会造成这样的果。
在我回班级的路上,一个男孩紧紧的跟在我身后。我听得见他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我不耐烦的停下来回过身,一张脏兮兮的大脸挤进我的视线里。
“内个谁……呃……你有手绢么?”这个男孩脏兮兮的校服袖口磨的锃亮大襟上还滴拉点菜汤,普通的小平头,普通的脸上还挂着清鼻涕。我不屑理睬他转身刚要继续走的时候一只小手拉住我的手。
“哎!跟你说话呢,手绢借我使,嘿嘿嘿……”我死死的盯着男孩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除了眼屎我看不到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这叫我沮丧的同时也起了浓浓的兴趣。直到现在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然觉得他的笑很温暖,但是不敢多想那坨眼屎总是无法忽略的挂在眼角。
我从兜里拿出我的手绢递给他。
“谢谢啊,我一会给你。”男孩拿着我的手绢跑的飞快,我只好跟在后面。只见男孩蹲在滑梯下面给刚刚摔下去的女孩擦着脸上的眼泪。我仔细的看着男孩的举手投足,他的未来我居然什么都看不到!我继续看刚才受伤的女孩。她马上就会继续哭起来,因为老师会来,然后女孩痛哭着向老师控诉另一个女孩对她所做的可怕的行为!果不其然,老师刚刚走过来,女孩的眼泪就像开了闸门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旁边的女孩也被吓哭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我再看男孩,还是看不到他的未来。
过了好一阵子,男孩向我走过来,很尴尬的挠挠头发。抬起手来我的白手绢静静的躺在他黑乎乎的手心里,已经被摧残的面目全非,上面除了湿乎乎的眼泪还沾上了许多沙土,混杂着血迹。
“没事,我拿回家让师傅洗干净再还给你。你别生气啊!你是哪个班的?我是二年六班的,你叫什么名?我叫叶帆。你家在哪啊?我家在附近……喂!我跟你说话呢。”男孩一脸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不接他话茬他都能跟你唠一会。很无奈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好笑。我第一次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商淼。”
从那天起我经常看到他孤独的站在学校的楼道里。每次我走过的时候他都像我打招呼。
“你怎么老在这站着。”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里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
“被罚站呢呗!”叶帆得意的说。
几个月后,学校里的同学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女生们开始搭伴结伙的从我身边走过。单独的女生甚至绕过我行走,然后飞快的跑开。我不想知道原因,大家早就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变成了惧怕,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差别。大家的交头接耳在我看来也见惯不怪了。但是有些事情在你不想追究的时候会偏偏找上门来。我清楚的看见对面站着那个摔断腿的女孩。
“你是妖怪么?你一定是妖怪!”女孩边说着边一瘸一拐的向我走过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也并不是我害你的,你现在想打我是么?”我死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不带任何情感。
女孩楞了一下,后面也跟着跑上来几个较大一些的孩子把我围在中间,在我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突然一个胖子冲上来拽下我的眼罩。
“我就觉得她奇奇怪怪的,我妈说她是妖怪,一只眼睛是瞎的!”袭击我的胖子兴高采烈的举着爷爷送给我的眼罩向别的小朋友炫耀着。
心头怒火压抑不住的迸发出来,眼睛上的胎记也烧灼着我的左眼,我死死的盯住抢走我眼罩的孩子,心中的愤怒让我忘记了什么叫理智。
“你会后悔的!”我冰冷的说着这句话,语气平淡却寒意刺骨。胖子听到我说话回头看着我的眼睛,突然间嚎叫起来,在地上滚动着,哭喊着,双手紧紧的捂着眼睛,哭喊声响遍半个操场。我听见他的哭喊声眼前出现他感受到的画面。
胖子被几个黑影紧紧抓住,一只冰冷的铁钩子泛着寒光,一下一下勾着男孩的眼睛,血顺着脸颊流下我只是远远的看着,愤怒的感觉并没有减少而是更加强烈。胖子周围烧起蓝色的火焰,烧灼着他的皮肤,慢慢变焦变黑,甚至萎缩。他不住的在地上翻滚着,捂着眼睛的手也在身上拨着,仿佛要赶走什么东西,在我的眼里,大批的虫子正在往他的身上爬着,撕咬着吞噬着。我的心里更是难受起来,莫名的怒仿佛也要连我都一起烧成灰烬。我听见从我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那是动物本能的满足感!
地上的孩子喊叫的嗓子都嘶哑了,周围的几个孩子都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我的目光转到瘸腿的女孩时候才想起来各自逃命,操场上乱作一团。刚刚还在声嘶力竭喊叫的男孩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抱着自己的身子死死的闭着眼睛在地上翻滚。
突然我被一只手拽走了,紧紧的牵着我一直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没事吧?我还琢磨呢,今天咋没看见你。我还故意叫老师多罚我半堂课,还是没见你……”
“哎……歇会我跑不动了!他们咋惹你了?别理他们,都是坏人,我经常和他们干架!我领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吧,那是我地盘。”我看着我手腕上那黑乎乎的小手听着他无人应答模式的聊天没有再说话。
叶帆一直拉着我跑到学校后面的一处空地上。破旧的单杠和一个破旧的秋千安静的戳在那里。叶帆停下来回过身子,我慌忙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
他看着我想了想。
“你在这等我,别走奥!这我地盘没人抢,等我回来。”没等我回应叶帆便放开我的手转身跑走了。边跑边回身嘱咐我,“别走!等我!”我放下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用自己的小短腿慢慢的荡着。有一会儿,他回来了,从后面蒙住了我的眼睛。扯出我的小手把什么东西塞进我的手里。
“好了,看看这是啥?”说着拿开了手,我低头看着我手心里满是泥沙的眼罩。用手拍了两下重新带在自己的眼睛上。
“谢谢”我僵硬的说了这两个字,叶帆笑了起来,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我被硬压着坐到秋千上,他在身后勤勤恳恳的推着。在荡在高处的时候我发现脚下的土地和杂草都变的十分渺小,这种感觉让我感觉到了舒服。
“山鸟,你为什么不笑呢?我从来没看见过你笑呢!”男孩嘟着嘴面对着我说到。
“你才山鸟,烦人!”我弱弱的说到,男孩看着我傻乎乎的咧嘴笑起来,还用手抹着鼻子。
“你咋知道我小名,我小名就叫烦人。哈哈。那些孩子总是欺负别人,以后你不用怕他们,我会保护你的。”他用手挡着嘴悄悄的说“我会武功!”又紧紧的攥着拳头好像为了要证明他的威猛和力量,我仔细打量着对面的邋遢鬼。
“你为什么不怕我?”我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到。
“我为什么要怕你?咱俩是朋友啊!”他说的心安理得。我仔细的回味着朋友这两个字,我应该是欣慰的,但是我却始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叫他这么开心。
“我的手绢呢?”我想岔开话题,便向他讨起了被他声称拿回去洗了几个月都没洗完的手绢。
“呃……我忘记带了!”男孩尴尬的挠着头。我指了指秋千,他会意的点点头,又转到我身后兢兢业业的推了起来。
晚上回到家里父亲母亲已经坐在饭桌上等我了,放下书包我规规矩矩的坐下来。
“三水啊,今天老师给家打电话了。爸想给你转学,你看行不?”父亲喝了口酒试探性的询问我。
“哦,知道了。”我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继续低头吃着饭。
“爸知道你在那也不开心,咱们换个环境?”父亲又一次小心翼翼的询问我的意见,母亲也紧张的听着我们父女二人的谈话。
“都听你的。”我没有抬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父亲的碗里。父亲欣慰的摸着我的头发。
“好孩子,明天咱就去办手续。”父亲和母亲都露出了笑容。我突然想起了我没有拿回来的手绢,我想去要回来,或者说我想去和邋遢大王告个别,但是我终究是开不了口的。唯一的一个朋友马上就要消失了,心里有一点难受,但是马上又消失不见了,对我来讲朋友这个词本来就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