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到海边别墅来找夏星然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贺悠北的眼神似乎是要将她吃下去。
“呵,你们在这过二人世界就不允许我打扰了啊。”林韵摆了摆手,顺便向身边的徐姨要了一杯柳橙汁。
“爸说了,今天叫你回家,当然,得带上星然。”
带上她?
夏星然有些不明所以“林韵姐,为什么要带上我啊?”
“额,就,我们就一起去呗,反正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聚餐,你不用担心什么。”
“我不去。”贺悠北冷冷的说道。
“你今天是不去也得去了。”林韵难得的在贺悠北面前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
说罢,林韵将乞求的目光投向夏星然,她知道,只有她才是他的软肋。
“你去吧。”夏星然走到贺悠北的面前朝他说道,他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觉的林威阳并不像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可以将公司毫无保留的送给贺悠北,也证明他对贺悠北的确是心存内疚。
而她,也知道,贺悠北的内心其实是渴望得到父爱的,只是,他一直放不下过去。
当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过去,只是她不希望贺悠北一直在那段过去里死死挣扎。
“我陪你。”她浅浅一笑,莫名的,这个笑意却给了他一种鼓励。
林韵见贺悠北的神情有了些许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将他拖进了车上。
“我有说我要去吗?”贺悠北不悦的声音骤然响起。
“可是,你已经在车上了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王硬上弓啊,林韵与夏星然相视一笑,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贺悠北这个大麻烦给搞定了。
到达林家时,夏星然这才感觉到气氛的紧张。
客厅里坐着六七个人,除了林威阳与楚妍,其他的都是陌生脸孔。
林威阳面色还算是和气,见夏星然与贺悠北一同走了进来,他便起身迎了上来。
“小夏,你们来了啊。”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直呼贺悠北,反而是跟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打起了招呼,她猜想,兴许是他想要避免他与贺悠北之间的尴尬吧,那好吧,就让她来做中间人好了。
“林总,好久不见,您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好不到哪里去啊,呵,无所谓,还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听天由命吧。”
林威阳的面容有些憔悴,皮肤暗黄,连走路都有些艰难,看得出来,他的病情的确不是很乐观。
“您千万别这么想,现在医学技术水平这么先进,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夏星然不知道她的这些话算不算宽慰,毕竟病入膏肓的人对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了解,你说再多也抵不过他自己的感觉。
夏星然感觉自己的身上布满了很多不友善的目光,来源最厉害的当属楚妍和一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林老爷,徐夫人,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佣人上前说道。
“那好,大家都落座吧。今天就是一个简单的家庭聚餐,希望大家吃的开心,以后,我能这样和你们一起吃饭的日子也不多了。”
说罢,林威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有时候,夏星然也挺为林威阳不值得,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打下来的江山,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却又······
“大家落座吧。”那中年妇人说道。
后来,从佣人的口中,夏星然得知,这中年妇人是林威阳的夫人徐燕,但徐燕却不是贺悠北的亲生母亲,徐燕有一儿一女,林焕和林韵。
贺悠北在夏星然的拉扯下也上了桌,桌上虽全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可在她嘴中,都是食而无味,毕竟,这么多人吃饭,可大家却都沉默,这种氛围实在太尴尬了。
“老爷,你说的事情我不同意。”
徐燕放下筷子,心情似乎不佳。
“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饭桌上别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大家虽然嘴里吃着饭,可是心思却都不在这饭菜上。
“你就这样把公司给外人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徐燕面露委屈之色,几颗豆大的的泪珠掉在餐桌上,不禁让夏星然吓了一跳。
得体的徐夫人怎么在饭桌哭哭啼啼?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样做把韵儿,焕儿置于何地?好歹他们也姓林啊,你对一个外人这么慷慨,对于我们母子母女却这么吝啬,呵,太不公平了!”
徐燕字字针对贺悠北,只见贺悠北依旧面不改色,对这一切,他只是冷眼旁观。
“妈,你别再说了,吃饭就好好吃饭,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悠北好不容易来一次。”林韵见状,赶紧开口,试图缓和这尴尬的气氛。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话的是林焕,“姐,为什么你和父亲都那么向着外人,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亲生弟弟啊,他贺悠北算什么?”
“住口!”林威阳一声怒吼,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体,引得他心口一阵犯疼。
“是让我来吃饭还是让我来看笑话啊?”贺悠北轻笑一声,放下碗筷“不过,现在,饭我是吃不下了,笑话我也看到了,我们走。”
“贺悠北,你够了!”徐燕站起身来,冷眼看向贺悠北“你有什么资格在林家耀武扬威,你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说话好大的口气。”
私生子?夏星然发觉贺悠北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似是会一触即发,她紧张的拉住他的衣角。
“回房间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林威阳将碗筷重重的丢在桌上,怒火中烧,饭桌上的人不禁大气都不敢出,唯独贺悠北,不怒反笑,拿起桌上的红酒慢慢的品着。
私生子?没错,这是他的真实身份,林威阳是他的父亲,她的母亲叫贺惠珊。
大约是在他十三岁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的母亲。
小时候,他们住着最好的房子,但是母亲却没有工作,他不禁好奇,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房子是从天而降,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住的房子不过是一个男人送给她的礼物,而这个男人便是林威阳。
那时候的他恨死了他的母亲贺惠珊,他以为,她是林威阳的情妇,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三,小小的年纪,他便对母亲格外抗拒,他不想和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呆在一起。
直到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当时的样子,她姣好的面容毫无血色,像一张一用力就会被撕破的白纸,她干枯的发丝披散在白色病床上,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白色衬衫衣袖。
“对不起,悠北,我很爱他,希望你不要怪妈妈。”
怎么能不怪,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从小没有爸爸的怪物,在自己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情妇和男人所留下的孽种。
他看不起贺惠珊,但是他更看不起自己。
“妈妈不能再陪伴你,也,也给不了你什么。”贺惠珊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你不要恨他,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
你不要恨他,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一定要好好的走下去。
这便是贺惠珊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小小的心里很是绝望,似乎人生一下子就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她走了,却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他。
贺悠北的嘴角没有丁点弧度,回忆让他陷入了那不堪回首的痛苦之中。
徐燕和林威阳还在不停的争辩着,大意是贺悠北不能继承威阳集团,他是私生子,他林威阳应该将公司留给林焕。
贺悠北不争不抢,只是淡淡的坐在这里,放佛,眼前这一幕又一幕热闹的好戏,本就与他没有丁点关系。
夏星然侧过头,望着一脸平静的贺悠北,心中却掀起了阵阵涟漪,她知道,他的心里现在肯定很痛苦,他的过去,也一定是带满着疼痛的。
她的小手紧紧的覆上他的大手,她能感觉到他手心冰凉的温度。
林威阳的心绞痛又犯了,他痛苦的趴在餐桌上,直不起身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毛病呢?大约是在听到她离开人世消息的时候吧。
贺惠珊。
一看到贺悠北他便会想到她,贺悠北那好看的眉眼像极了她。
贺惠珊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同时,也是他最爱的女人。
初遇她的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一贫如洗,刚从农村来的寒酸少年,才进大城市,他在一家手机工厂里干活,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住着十来个人的集体宿舍,她却并不嫌弃他,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要和他在一起,她不介意她的人生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昂贵的化妆品,没有亮丽的珠宝,她的心里,只有他。
十八九岁的大好年纪,可她的人生却布满了沧桑。
他说,对不起,为了我们的未来,我要奋斗,等我功成名就之时,我会来接你的。
他离开了,带着他的承诺。
再见他时,他已是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穿着得体的西装,蹭亮的皮鞋,站在她的面前,风光无限。
我来接你了。当时他的这句话让她流了不少的眼泪。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她哭着投入他的怀抱。
他信守诺言,将她接走了,住最好的房子,穿最华丽的衣服,带最漂亮的首饰,唯一遗憾的是,她不能时时刻刻拥有着他。
他只是偶尔会来她住的别墅,甚至两三个月也不见踪影。
他没有给她名分,可是那样她还是很知足。
他说,我娶了别的女人,因为她能帮助我的事业。
她说,没有关系,能让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林威阳摸着自己犯疼的心口,想着过去的一幕幕,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