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言博大精深，前倨后恭这个词，很恰当地形容了斯密特跟莱茵两次见面的情形。
也许，程度上还有所不及。
不得不说，当斯密特一躬到底，几乎把头塞进裤裆里的时候，小宅男是真的无法理解了。
“尊敬的伟大的格兰特的领主——莱茵?洛兰大人，我，卑微的斯密特，特地回来向您道歉，为之前的无礼和鲁莽，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个卑微的小人物吧。”
这种礼节，在格兰特，算是跪拜以下最大的大礼了。
斯密特既然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小宅男倒真的不好意思再继续深究了。
莱茵是一个人敬我、我敬人的性格，所以虽然心中对斯密特的举动仍然有些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好吧，斯密特先生，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之前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还有这位，达多先生（刚刚达多终于有机会做了自我介绍），也再次欢迎你和你的佣兵们。”
斯密特高兴地道：“哦，宽宏大量的领主大人，您的仁慈让我钦佩，您的雅量让我仰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是我莫大的荣幸。”
达多也适当地表示了感谢之意。
在莱茵这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所以他不自禁高兴起来，虽然心中仍然抱持着一分警惕，却绝对不会表露出来了。
然后，莱茵很客气地让老巴德上了两杯水招待客人，倒不是他吝啬，实在也是没有别的饮品了，他总不能拿出那种淡红色的半成品酒水吧？那不是坑人吗？
所以在两个客人喝水的时候，爱面子的他还是有点小尴尬的。
哪知道……
“哦，这凛冽的水，这甘甜的水，这生机勃勃的水，一定是产自伟大的格兰特江，也只有伟大如您的领地上，才会有如此绝美的琼浆玉液……”
好吧，即使以莱茵的性格，此时也觉得有点恶心了。
同样喝水的达多，差点没忍住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最后好不容易把水咽下肚，他带着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了一眼旁座上的斯密特，他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位雇主究竟是什么心思。
莱茵一面笑着回应：“斯密特先生，太过奖了。”一面心中也打了个突，这一刻起，他已经非常确定，斯密特另有所图！
可他图什么呢？
莱茵没有疑惑多久，斯密特很快给出了答案。
“领主大人，我之前在村门口，看到了一行强大的猎人，说实话，我是一位商人，这次即然来了格兰特，总不好空手而归，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否有幸观赏一下贵属下的收获？当然，我更希望能有机会以非常公道的价格求购那么一些，以让此行的目的圆满。”
原来如此。
莱茵恍然大悟，实际上，在他得到斯密特想要道歉的报告时，猎人小队的队长安德烈正在向他报告此行的收获。
不过安德烈刚开了个头，莱茵对此行收获还没有多少了解，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斯密特是对这些猎物感兴趣了。
反正都是要卖的，莱茵很大方地说道：“当然没问题，你是正经商人，我的猎物也确实有出售的打算，如果你的开价确实公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卖给你呢？”
斯密特喜上眉梢：“您说的太对了，英明的领主大人，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莱茵哈哈一笑，当先站起来：“这边请。”
然后斯密特谦逊地让莱茵先行。
随后，一行人来到一片空地上，此时猎人们已经将猎物全都卸了下来，待领主过目后，他们还要进一步处理这些猎物。
不得不说，在看到这些猎物的时候，莱茵心中也着实惊喜了一下，首先收获量就极为丰富了，除此之外，他竟然在其中发现了好几个属于魔兽的部分，心中也同时明白，斯密特的目的何在了。
他这次来，不就是求购魔兽的吗？
不过莱茵并没有表示什么，任由斯密特在猎物之间穿梭，逐一观察这些猎物。
心中早有定论的莱茵，很快发现，斯密特表面上虽然对每一种猎物都仔细打量，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是在做样子，只有其中零星几件，才真正引起了斯密特的关注。只不过后者不动声色，莱茵也暂时没有说破。
半晌之后，斯密特感觉自己看得差不多了，便快步回来，笑着说道：“尊敬的领主大人，我看过了，不得不说，这些猎物虽然常见，却都有着相当的商品价值，我相信，买回去之后只要精心加工，一定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所以……领主大人，我愿意将这些猎物打包收购，价钱方面您放心，看在是第一次交易的份上，我愿意为此付出两个金币的代价！”
斯密特诚意十足地报出了收购价，而且特意在金币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然后，几乎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金币是什么概念？在洛兰王国，那是只有真正的大商人和大贵族才用得着的东西，普通平民，恐怕一辈子都只能跟铜币打交道而已！
在洛兰王国大多数地方，一个金币，只要不挥霍，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很舒服的过上一年！
而这些价值两个金币的货物，只不过是猎人小队忙活了个把月的结果。
所以安德烈几乎是惊喜地叫道：“诸神呐，两个金币？”
虽然格兰特人平时很少用货币——他们更喜欢直接交易粮食——但不代表他们不懂，安德烈就知道，这两个金币如果到北方集市上换粮食，足够领主大人的几十个领民们吃上两个月了。
如此一来，只要他们猎人小队再接再厉，领主大人就完全不需要再为效忠领民们的肚子发愁了。
安德烈觉得高兴，因为自己等人终于能为领主大人分忧了，同时他也对斯密特的报价感到高兴。
其他猎人甚至包括老巴德，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两个金币，他们觉得值回本钱了。
就连侍立于一旁的希娅，也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这些猎物，对于这样的报价，显然连她都感到有些惊讶。
在场众人里，只有三个人对斯密特的报价无动于衷。
其一就是达多，他很清楚，见多识广的斯密特，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不但不会亏本，很多时候，他都能占到大便宜，要么怎么会得到“见多识广”这种称号呢？这说明他很能捡漏！
其二是晨曦，小丫头继承了其父观察入微的本事，一眼就看出，斯密特的报价水分太大，不过她又说不清楚，其中水分究竟在哪里。
其三，自然就是莱茵了。
当小宅男听到斯密特的报价后，忍不住苦笑起来。
说起来，商人就是商人，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么谦卑有礼，多么温和善良，他们也还是商人。实际上，越是好态度的商人，便越是有大图谋，因为他们的尊严和脸面，会被算作成本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莱茵笑得轻松起来，在商言商，斯密特没有错，如果自己眼力不佳吃了亏，也只能怪自己而已。不过“见多识广”的小宅男，可不会让斯密特占了便宜去。
于是莱茵对斯密特的报价不置可否，而是仿佛散步一样，走进了展示猎物的空地里。
只见他一路走，一路很随意地挑出了几件猎物。
这种举动，开始的时候让人疑惑，后来众人发现，每当莱茵挑出一件猎物时，斯密特的笑脸上就会多出一份苦意，到了最后，他甚至有点笑不起来了。
稍后，莱茵在猎物中转了一圈回来，将挑出的猎物放做一堆，然后指着剩下的数量仍然巨大的猎物道：“斯密特先生，剩下这些，占了所有猎物超过八成，我只收你一个金币，算是非常实惠了吧？”
斯密特闻言苦笑，剩下这些猎物，能值几个银币就不错了，于是他不死心地问道：“领主大人，我不太明白您这么做的用意。”
莱茵呵呵呵地笑起来：还跟我装蒜！
“好吧，我就解释解释给你听，安德烈，巴德，你们也听着些，日后交易的时候，别被人占了便宜。”
至此，猎人们哪里还不明白？一个个愤懑地盯了斯密特一眼，然后全都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静等自家大人开口。
莱茵将自己挑出来的猎物分摊开来，先是拿出一件道：“这个东西，你们怕是费了很大力气吧？”
猎人们点点头，他们虽然不太明白魔兽的价值，却知道莱茵手头的，正是一头魔兽。
那是一只野猪，当时为了围捕它，猎人小队可谓费尽了心思，前后耗时六天，遭遇超过十几次，要不是侦察组一直吊着它，几乎被这头狡猾的野猪逃走！
安德烈解释道：“是的大人，这是一头魔兽，他每过一段时间，就能从背部射出一根猪鬃，包裹着蓝色的光芒，仿佛利箭一般，我们为此伤了几个人，好在有大人赐下的良药，才能一直保持战斗力，并最终猎杀了它。”
莱茵笑着道：“很不错，这是一头天空系的变异魔兽，他射出的猪鬃，就是经过天空之矛魔法强化的，你们能够猎杀它，真的是非常不错了。”
安德烈和众猎人立刻挺起胸膛，为能得到大人的夸奖而自豪。
却听莱茵又说道：“不过你们还是不了解魔兽的价值，就是这些猪鬃，”莱茵抚了抚野猪背上的鬃毛：“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就能价值一个金币！更何况还有其他部位。”
“哗！”众人哗然，众猎人的表情又惊又喜，然后想起了什么，全都瞪向斯密特，眼神也变成了愤懑。
斯密特则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嘴上却允自找借口道：“走眼了，是我看走眼了。”
莱茵也不理会他，继续拿起另外一件东西，众人发现，那是一捆看似普通的毛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