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烦躁和期盼中,憨喇嘛度过了一年、两年、三年……再后来,憨喇嘛也就适应了牢狱生活。临近十年的刑期满,憨喇嘛和刚来的时候比可谓判若两人了,虽然憨厚的性格底蕴没变,但言行更贴近了正常人,在平和的气氛中他的思维和表述十分连贯,可以说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还有,原来大字不识一个的他,现在能写两千多字的悔过文章。
狱友羡慕地说:“憨喇嘛,祝贺你,明天你就出狱了。”
听了这话,憨喇嘛又险些回到从前的状态,他瞪大眼睛说:“明天?这么快?我不走。哪儿还不是个生活。我不愿离开陈海波监狱长。硬让我走,我就撞墙死给陈监狱长看。”
狱友看憨喇嘛的态度喜忧参半,他找机会把憨喇嘛的话告诉了狱警并要求说:“憨喇嘛不愿出去,感谢政府!让我替他出去行吗?”
狱警说:“这事我不能决定。”
出狱那天,憨喇嘛赖在里面不出来。他说:“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刑期根本没满,我不能出去。再说,我还没改造好。”
就在这个时候,陈海波监狱长走到他身边说:“小韩,你的刑期满了,再留你,我们就会犯错误;首先,我这个监狱长就得被免职,然后我失业紧接着我们全家就会没饭吃,你总得替你陈大哥着想一点儿吧?”
听着陈海波监狱长的话憨喇嘛流出眼泪说:“我一走就见不到你了。再说,我已经习惯群居生活了,我不想在孤独。”
陈监狱长见不得眼泪,他也是苦出身,童年没有父母,是跟着爷爷长大,后来参军,专业分配到这里。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劳教工作人员而且是业余小说家。他紧紧抱住憨喇嘛说:“你已经改造好了。出去你就知道。现在改革开放,全国形势一片欣欣向荣。我们也联系到了你三哥,他在兴安盟公安处工作,不过,你可不要去找他,他做的是机密工作。我信,在党的新政策下,你一定会能发家致富并能娶上漂亮媳妇,快走吧!”
憨喇嘛说:“只要他活得好好的这我就放心了,我不去找人家的麻烦,哥兄弟也好自己过自己日子。”
听了憨喇嘛的话,陈监狱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得知韩喇嘛的三哥当兵不满一年因强奸杀人罪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并立即执行了。此刻,陈监狱长之所以对韩喇嘛隐瞒真相是不想熄掉他心中唯一的这盏灯。陈海波监狱长掏出十张十元钱递给憨喇嘛说:“拿上这点钱,刚出去需要钱,到家,尽快找个事做。不瞒你说,我们监狱职工工资已经有三个月没发放了,我好在有点儿稿费。”
憨喇嘛并不客气,接过钱揣兜时说:“陈监狱长,我有了就还你。谢谢!”
走进赛罕村,憨喇嘛首先来到李良队长家。开门出来的不是米巧楠而是憨喇嘛并不认识的年轻妇女。
“你找谁?”小媳妇问。
憨喇嘛说:“我找李良队长。”
这时,男主人也走出来告诉憨喇嘛说:“李良队长他已经不是队长,是副乡长了。家也搬到音德尔镇,房子卖给我们了。你找李副乡长有事?”
憨喇嘛说:“也没啥事。”说完,憨喇嘛掉头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憨喇嘛感到赛罕村变化很大。长长的一溜社房不存在了,生产队大院分割成了几家园田。家家户户都插起了四五尺高的院墙,土房抹得棱角碧分,日子过得都特别带劲儿,看着令人振奋。可走进自家小院,憨喇嘛心里一下子凉了,父辈留下的两间土屋因年久失修已经成了麻雀的集散地,院落可谓是破烂不堪。进屋,发现自己临走时叠好的被褥已经被老鼠啃咬成了千疮百孔。憨喇嘛坐在冰凉的炕上独自流泪,心想:“看来,我不想回来是对的,这农村单干的年月我一个人怎么过生活呢?”
憨喇嘛到家不一会儿,李良副乡长亲自赶着小驴车来了。车上,吃的、穿的。铺的、盖的应有尽有。李副乡长大声说:“憨喇嘛,出来搬东西。”
卸完车,李良副乡长说:“我正准备去接你了,乡里临时有事不得不处理一下,这就没去上。”
憨喇嘛说:“你工作那么忙,哪能还去接我!我自己能回来。”说着,憨喇嘛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先给李乡长点上,然后自己也燃起一颗,若有所思地说:“李哥,你帮我办一件事呗,”
李良副乡长问:“啥事?”
憨喇嘛说:“现在包产到户了,我一个人没法儿种地,所以,你帮我把地转包出去,把我这破房子贵贱卖掉,我拢点儿资金进音德尔镇做小买卖过日子。”
李良副乡长担心地问:“你做买卖行吗?”
憨喇嘛说:“行不行我只能走这条路。再说,农村的孤独生活我是过不惯了,十年的劳教,我必定比过去有所进步和成长。”
听到这儿,李良副乡长想起了当初:“是啊,当初犯事不就因为一个人太无聊、闲散、孤独造成的吗?”沉默了一会儿,李乡长问:“你需要多少本钱?”憨喇嘛说:“不是我需要多少本钱,问题是我的地和房子能换来多少钱。”
李乡长最后说:“明天,你去乡镇府找我,我给你解决一千元,房子先不卖。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