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再次凝固。
一高一矮两个干警相互看了一眼,又埋下头反复地看了几遍笔录,觉得也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说这个过程跟宇文强交代的差不多,但是那个录像厅的老板娘一直不承认说宇文强去过录像厅。难道他真的没去过录像厅吗?两个干警大眼瞪小眼,有些不解渴、不心甘的样子。那个问询的人又凶巴巴地问,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说了吗?有谁证明你那天是去了别处居住,而没有跟宇文强一起实施作案呢?你们到底是不是同伙同案犯呢?这些你都得交代清楚!你要是不交代清楚,你就脱不了干系。
答:我那天的确是跟我的同学去了长天村农户家居住,我们原来的邻居光明商店的老板娘张蔷姐和她儿子崔大光可以证明的,那天我还将我猜灯谜的奖品给她儿子崔大光了。还有我的同学萧正扬,还有萧正扬的亲戚都能证明我的。我那一阵子都没在我和宇文强租住的房里住,并且,那一个时期宇文强他姐姐姐夫出事,我跟宇文强都没见过面,所以对他那两天的事情和行踪根本不知道。
问:你确实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答:警察同志,我想向你们提供一个最有利的破案线索。
问:你说吧!如实提供。(两个人表现得异常兴奋)
答,我觉得高建光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正月十五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高建光和张天骄在一起搂搂抱抱亲吻着走过凤凰大桥。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一起的。我觉得高建光的嫌疑最大。但是他现在已经被公安局关押起来了。
李练达觉得自己终于将想要说的线索说出来了,可是他没想到那个大个儿满脸红疙瘩的问询干警不由分说就给了李练达一个大嘴巴子,打得李练达蒙头转向,鼻子流血。李练达掏出手绢擦着鼻血。那个人恶狠狠地说,不许你胡说,不许你提供与案子无关的证据,我们需要的是关于宇文强的证据,我们是要你指证宇文强,而不是要你指证其他人,将事情往一个不可知的方向引领,你以为你是神探福尔摩斯啊!告诉你这个案子就是铁案,宇文强有作案的动机、时间,你必须将有利的证据提供出来。矮个儿小张说,高大哥,打人打后脑勺。姓高的说,这样一个衰货,没事的,来,小张,把手铐给我拿过来,我看不给他点颜色看,他是说不出什么真东西来。矮个儿小张说,高大哥,这不好吧!他也不是嫌疑人。被叫做高大哥的人瞪着大眼睛说,有什么不好,听我的,来,递给我。姓高的?李练达心里突然警醒画魂儿了,姓高的,李练达又往那个记录本上仔细地看了一下,他才在心里翻了一个个儿,高建东?高建光?很明显,跟高建光肯定是一家子,是兄弟。自己刚才看到这个名字怎么就没有在心里翻过劲儿来呢?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地把事情说出去了,将自己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李练达在心里告诫自己关于高建光的事情自己只能装聋作哑不能提。那个高姓警察走过来,咔地将手铐戴在李练达的右手上,在往左手戴的时候,发现李练达的左手戴着一块手表,将李练达的左手搬过来,一看,说了一声,穷小子,戴的表还是名牌,给我摘下来。李练达用戴着手铐的右手将手表解下来,高姓警察一把将手表夺过来,李练达在心里恨恨地骂着他,目光不由得带出一些愤怒,那个高姓警察把手表放在桌子上,不由分说又给了李练达一个嘴巴子,李练达的鼻血又哗哗地流淌下来,李练达用左手拿着手绢捂着鼻子,高姓警察狠呆呆地将李练达的左手扒拉下来,直接地将手铐紧紧地扣了一下。李练达的鼻血依然在流淌。高姓警察说,小张将那个口供记录先撕下来,得重新录,这个不行,绝对不行。然后恶狠狠地对李练达说,这回你小子的嘴可要老实说话,不允许胡说,瞎说,要说正经事,要往点子上说。不允许涉及与本案无关的事情和人物。你听清楚了吗?李练达茫然地点点头,鼻血一股股地随着点头流下来。李练达用手铐铐住的双手捂住鼻子。李练达想明哲保身,还是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能做无谓牺牲。自己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复杂的关系。千万别把自己给绕进去。
那个绵羊音的矮个小张将第一次询问笔录撕掉,重新开始所谓的第一次询问,李练达想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语言,也不能丧良心将自己的语言当成给宇文强定罪的证据,这一下子难坏了李练达。李练达有些犯困,可能是失血过多,在强烈的灯光的烤炙下,李练达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快要烤熟了,有种烤鸽子的味道,鼻血在一点点地凝固。高姓警察走过来将李练达拎了起来,一下子拥到墙根处,李练达一个踉跄没有停住,李练达因双手被缚,前额直接撞在凹凸不平的红砖墙上,李练达轰地一下清醒了,他感觉到额头在无限止地肿胀,像要挣破他脸上的肌肤,他感觉到额头上有无数条虫子在沿着眉毛滴落下来。血不断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只听那个高姓警察凶神恶煞般地狠狠地说道,去,面壁反省。臭农民!小张,咱们俩出去抽一根儿烟透透风。说着,他们两个人打开门走出去。那个高姓警察回头恶狠狠地说,臭农民子弟,好好想清楚了,一会儿一遍成功。李练达用缚住的手摸了一下额头,额头肿胀得很高,绷着痛,简直疼痛难忍,李练达摊开手一看,黑暗的模糊的血将手指缝儿都染红了,鲜血从手指缝中间流淌下来。
李练达闭上眼睛,以防鲜血流进眼睛里。疼痛主宰了他,他无法集中精力来思考,角落里冷得难禁,冰冷从裸露的砖墙渗透过来,打在李练达受伤的脑门上。李练达的苦楚从心里泛出来,这是什么世道呢?这是哪儿跟哪儿呢?自己怎么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呢?
李练达心里想哭,可是却根本哭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跟自己有什么瓜葛吗?自己只是局外人,自己是清白的,本来以为到这里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讲清楚就会被放出去,可是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呢?他们真的想置宇文强于死地吗?难道宇文强真的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吗?不可能,宇文强绝对不能做出这等凶残的事情,可是那又是谁呢?难道真的是高建光吗?他真是一个畜生。萧正扬到底有没有去找朗逸彤,他到底找到朗逸彤没有呢?他们怎么还不来拯救自己出去呢?这样耗下去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儿呢?自己不会被这两个人绕进去吧?李练达一激灵,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清醒,一定要保持高度清醒。疼痛让李练达不能思考,李练达在角落里陷入了无数个疑问当中去,到处都是迷雾,大雾弥漫,唯独没有一个可以指点迷津的人,李练达有些陷入绝望的深渊。
李练达用手费力地从裤子兜里掏出手绢,在额头上擦拭着。血将手绢染红,额头擦破裂口处像是有人在使劲地撕开,一种膨胀的疼痛。李练达想自己平白无故地遭受这非人的遭遇,这是从哪儿说起呢?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呢?这个摇滚钉子宇文强,他现在又在经历怎么样的拷问呢?这个倒霉的人他真的把自己牵扯进万劫不复之境地。
李练达不知道就在这堵墙的隔壁宇文强正在经受着非人的毒打虐待。
那一高一矮两个人终于还是回来了,姓高的嚎了一嗓子,要李练达过来,李练达跪在那里,根本无法用力站起来。矮个小张踢了螳螂地走过去,李练达警惕着以防再受到击打。小张将李练达搀扶起来,李练达心里有了一丝暖意。李练达又被带到大灯下面,额头上受伤的地方被烧烤着又开始更加剧烈地疼痛,流血的地方被烤炙得凝固,但是疼痛越发明显起来,像是要鼓出他的额头,绷着筋儿地疼痛。李练达抬起头看着这两个陌生人,他觉得他们的脸上已经换了色彩,已经变得严肃、冷漠而生硬。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血的教训,血能证明什么呢?
时间不断被篡改,询问笔录被不断篡改。
可是放在桌子上的劳力士却不见了踪影。
李练达已经无暇顾及劳力士的去向,李练达想保命要紧,李练达口干舌燥,他极力地咽着唾液,可是唾液根本就供应不上,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开始干枯嘶哑。李练达一遍遍按着他们的旨意改动着自己的说法,那个姓高的动辄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打得李练达嘴巴子麻辣辣地疼痛,以致失去知觉,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嘴巴子,他觉得自己的脸和嘴唇都在无限地增高再增厚。那个高姓警察的手上全是李练达的血迹,李练达觉得自己的脸无限地肿胀起来。李练达在他们的旨意下不断地修正自己的语言,修正自己对警察的看法,李练达想自己原来的志愿一直是想当一个记者,看来自己也要当一名有正义感的法官,专门整治这些徇私枉法的警察,李练达对面前这两个人充满了鄙视和仇恨。李练达还从未被人这样侮辱过,李练达压制着自己的心头怒火,李练达想只要等到明天天亮,朗逸彤一定会找到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