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使者们一定听说了太子全权负责军国大事,才到东宫来拜见。杨广猜测。
四人对视了一眼。
杨广指指身后巨大的素面木屏风,示意张衡躲到后面。张衡悄然起身,隐没在屏风之后。
因为负责皇太子安全,身着戎装的郭衍和宇文述没有躲避。
杨广端正身体,目光撇见桌子上的铜钱,用手推到一边,归拢了归拢,拿桌角的奏章盖上。这才吩咐使者觐见。
“并州总管府兵曹裴文安伏拜太子殿下万安!”使者进殿后施礼道。
眼前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魁梧,眉宇间一股英气。王府配备的僚属非同一般官署,都是精心挑选的世族子弟。使者自称裴文安,河东裴氏是世家望族,分为三枝,不知道裴文安属于哪一支系。
“此来何事?”
“奉汉王令旨,奏请添置兵马事。”裴文安彬彬有礼的奉上奏章。从言谈举止可以判断,眼前这位五品兵曹应该属于东眷裴。山东的世家大族注重礼仪是出了名的。
他没有翻看奏章,而是轻轻放在桌上。
“圣上在仁寿宫避暑,添置兵马的事情一时也定不下来。”他和蔼客气的问道,尽管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目前并州总管府见在兵额有多少?马匹多少?为什么添置兵马?添置多少?而且,真的有必要吗?
“汉王近来如何?”
“近来暑热,汉王身体颇不适,微臣启程前,正在晋阳将养。”
“生病了?山东事务还指望着他处理,生病了怎么好?你不必在京师等,有了旨意,朝廷发使者传命晋阳就是。”虽然使者们可能已经听说了术士的预言,杨广还是觉得早点打发使者出京为妙。汉王仅仅依靠暗中活动的耳目收集情报,成果终究有限。必要的时候,他能散布假消息欺骗敌人,或者暗地中除掉汉王的耳目。
“是!我们稍事休息就回晋阳!”裴文安谦恭的退去,但是难掩失望之情。想必他们来前并不知道皇帝发布由太子全权处理军国大事的命令,而一心认为朝廷会马上批复,不管同意还是否定奏请。
“又要添置兵马?汉王的图谋,不问也知。太子殿下您打算怎么做?”刚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张衡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不是铸钱好坏的细枝末节,而是汉王添置兵马的正式奏章,草草不得。”杨广沉思半晌道。
“太子殿下,您是要马上转奏圣上?”郭衍追问道。
“是!汉王的奏章不能扣留,而且这事儿我也不能做主。”杨广无奈的回答。
“一旦上报,朝廷可能会同意。只要柳述在陛下那里摇唇鼓舌的帮腔,没人能阻止得了。圣上对太子、汉王的态度似乎有些改变。”郭衍担心的说道。
“对啊!郭将军您一说,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太子殿下,您想想,三年前,圣上将并州总管府二百多官员调离,汉王几乎成了光杆一个。后来汉王好说歹说,朝廷才重新给配了些官员,关中过去了皇甫左丞、豆卢毓、盘石侯宿勤武、长孙行布一干人,还配了萧元胤这个糟老头,一个博士叫什么来着,就是王僧辨的儿子……”
“王頍。”
“对,王頍,王頍担任并州总管府咨议参军。太子您对这个人可能没印象,齐州刺史王邠,您还记得吧?”
“是挖坟掘墓的王邠?”事情虽然久远,杨广仍记得这个人。
“对,就是那个王邠,当初平定陈国,一夜之间挖了陈霸先墓,还烧了尸体的那个王邠。他倒是条汉子,敢做敢当!王頍是王邠的弟弟。……”
“多亏太子殿下宽厚,王邠才活命。”宇文述不失时机的补充道。
杨广记得那个其貌不扬但却凶悍的汉子。王邠因为愤恨南陈开国皇帝陈霸先攻杀了自己的父亲王僧辨,于是公报私仇,趁着大隋扫平南陈之际,挖了陈霸先的陵墓,火焚了尸体。但是事后,王邠却没有畏罪潜逃,而是自我绑缚到辕门待罪。那会儿,自己是行军元帅,于是奏报了父皇,结果王邠被赦免开释了。
“当时的并州总管府就是这么个临时搭班。如今呢,今儿奏请添置,明儿奏请扩编,朝廷偏偏都同意,并州总管府的兵马都要超过京城十二卫了吧?太子殿下您呢,空有这全权处理军国大事的名分,还不如当年扬州为王时自在。殿下,不是我多嘴,多半是柳兵部在作梗。”张衡一股脑说完。
“柳述?”杨广凝视着张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