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的夜晚总是充满迷离的色彩，隔着玻璃看着车窗外面形形色色或走或停、或哭或笑的人，凌灵的内心从因意外惊喜心脏狂跳到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左边正在开车的人正是欧阳旭，又有些尴尬起来，便酝酿着是否该说些什么。
“老板。”
“凌灵。”
呃？凌灵有些错愕，又赶紧说道，“是我在。”说完就感觉更加窘迫，怎么感觉像是在军队里回答上级的口令似的。
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也没有受任何影响，欧阳旭一如既往保持平静，“你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谢谢你啊，老板，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应该的？凌灵马上反应过来刚刚聚餐结束，欧阳旭嘱咐男同事一定要把女同事送回家的插曲，立马明白过来，不过好心情并没有因此有所减少。
车里一时又没有声音，凌灵想起刚刚他叫自己，“老板，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今天刚来，想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能不能适应？”欧阳旭淡淡地开口。
“哦，今天感觉还可以，我会继续努力的。”凌灵赶紧说道。
欧阳旭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随后又补充一句，“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带你的同事说。”
“嗯好的，大家都很热心。”
想了一下，凌灵慢慢开口，“老板，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你公司啊？”为什么放弃做杂志社的编辑，来到你这里做一个文员？而且还只是三个月的兼职。
“我想你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有自己的选择，并且可以为之负责。”
听到这样的回答，凌灵不知该喜该悲，说真的她还真怕欧阳旭直接问她咧，现在她这样回答有些放心又有些失望，他只是不关心而已，是啊，关他什么事呢。
“是的。”凌灵嘴里慢慢吐出这两个字来，似乎又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头靠在座椅，望向窗外。
看着窗外的车流，望着远处的一束束光，即使在如此的黑夜，也形成一片片光亮，似乎在这样的城市里，黑暗是无所遁形的，可这些光亮的地方又在时刻变化着，照亮这一片，又移向那一片，她的眼睛就跳过有光的地方反而在黑暗里摸索，似乎那里面有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凌灵下意识地要解开安全带，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还没到。”
凌灵看向窗外，果然此时他们只是停留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那为什么停下来？还没开口，凌灵就看见一个穿着休闲的男人跑了过来，笑得花枝乱颤，本来要进副驾驶的人看见凌灵后，眼里一阵讶异，笑得意味深长，接着又拉开后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哎呦，这昼夜温差真大，出门的时候还有点热，刚刚在外面冻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晚。”来人面目干净，笑容温和，身材高挑，正是韩澈。
“怎么不先进去？”欧阳旭从后视镜果然看见韩澈嘴唇都有些发抖，随手将暖气调高了一点。
韩澈慢慢回暖一些，“为了这些啊。”不知为什么，韩澈就是很喜欢吃欧阳旭小区门口便利店里的东西，尤其是里面的关东煮、鱼蛋肉丸之类的，每次都要买许多，大半夜撑的不行也一定要吃过，而且这么多年却怎么都不腻。
欧阳旭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发动车子往前走，韩澈却嚷嚷起来，“哎哎哎，阿旭，你不能看我来了，就把人家姑娘往别处送吧，我不介意的。”言外之意是欧阳旭本来要带这姑娘回家，只是碰到了他韩澈就做做样子要把姑娘送回别处，凌灵反应过来，脸颊有些绯红，欧阳旭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小子明明看见副驾驶有人还屁颠屁颠跑上车，肯定没什么好事，淡淡开口，“这是公司今天新来的同事，正好顺路先把她送回家。”
凌灵回头笑了一下，又听到韩澈说，“哦，你今天就是为了她拒绝跟我跟阿皓吃饭。”慢条斯理，意味深长。
欧阳旭根本不搭理他，只是转向凌灵轻声开口，“抱歉，别介意。”
又看着韩澈，“你要不然先进去等我。”
“不要，我和你一起送，都是自己人怕什么，是吧美女？”韩澈耍无赖。
凌灵一阵脸红之后反而平静下来，摇摇头，“没关系的。”然后又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我叫凌灵，韩学长你好。”
“你认识我？”韩澈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倾身向前，“你叫我学长。”
“是的，我在张老师办公室和家里看过你的照片。我也是XX高中的，只不过比你们晚了2年。”
“耶，我怎么没见过你呢？”韩澈有些兴奋，“还有张老师，是张书蕴老师吗，她最近怎么样？”
“哎，我跟你说，张老师有没有说过，当年她的班级里谁是最帅的，最招女孩子喜欢的？是我是我耶！”
“还有，你看到的是我的哪张照片？是不是很帅？你跟张老师关系很好吗，还去过她家，我都没去过。”
“想当年，张老师对我们可好了，尤其是阿皓，我都没去过老师家。”
…………
凌灵表示她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只听见韩澈在那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然后似乎又想起许多有趣的事，自顾自的开心。凌灵看向欧阳旭，却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僵硬，嘴唇紧闭着，眼睛一眨不眨，明显并没有韩澈的激动甚至高兴。
想起第一次见面采访时，也同他说起过张老师，当时他也就是语气淡淡的，今天却感觉气氛分外紧张。
“他是一个很善良的好孩子，当时年纪小小的他拯救了我，将我从不见天日的小巷中拉出来，带给我欢笑与希望，甚至帮助我忘记背叛，让我稳稳地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可我却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抛弃了他，他最后还盼着我的回信，可我却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他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简直无法想象，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并且处在最敏感的年纪，所有他倾尽心力爱和守护的人都背叛了他，包括我。所以他绝望了，他也放弃了我们所有人，在那本该是没心没肺最快乐的时候。从那开始，他就病了，只是他擅长伪装，他的专业又是心里范畴，只要他想，谁又能说他不正常，可我知道，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样把他从光明一步步推向黑暗，怎么把他所有的希望都粉碎的。他现在对我们所有人都筑起了牢牢的防御，凌灵，你能帮我吗？”
“我能做到吗，张老师？”
“当然可以，凌灵，你曾带给我希望，也一定可以将希望带给他。”
张老师，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自私地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可以靠近他一些，尽可能地带给他更多的欢乐，只是想多给他一些温暖，再汲取他一点温暖，我是那么自私与任性，只是为了最初的一丝悸动与温暖就冲动地不管不顾，从来都尽力回避忽略甚至不去想可能的后果，也许会给别人造成怎么样的伤害。
她也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些，就让自己自私一点不行吗，大不了就付出的多一点再多一点，给身边的人更多善意与帮助，就像是明明快燃烧尽的蜡烛越到底反而燃烧得越猛烈，更快耗尽自己的生命，可是她愿意这样。
凌灵看着前方，实际上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眼里似乎有泪水氲出，于是她拼命睁大眼睛，暗骂自己矫情，使劲压下心里的苦楚与悲伤，这是她自己愿意的，没有任何委屈，也不该有任何抱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