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涯没有再去过紫灵轩,一直到紫灵离开。
离府的那天,紫灵依然坐着那辆装饰精巧豪华的马车,没有和别人道别,只是紧紧的握着景云的手:“不管你是不是属于这里,既然来了,你的命运就已经和这里的一切纠缠在一起了,只可惜,你我相识的太晚了,否则,我们一定会结为知己的,在这里的一个地方,你一个人挣扎着,一定很寂寞,只可惜,我陪不了你了,多多珍重吧……”
马车渐行渐远,苏家大宅前一片寂静。
下人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愿意过问,因为老爷和老夫人都管不了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何必去操那份心呢?
不过终究有人是痛苦难捱的,那个人就是弄夏。
尽管她在紫灵的房门前跪了整整一夜,尽管她一直苦苦哀求,紫灵依然没有带她一起离开,她让她留在苏家,和抚春一起照料苏慕涯。
从紫灵轩搬进后院少爷居住的无忧阁,虽然一直有抚春相伴,虽然少爷没有安排任何差事给她,可她依然是满心的怨恨——她恨少爷不去阻止二夫人,她恨少爷对紫灵轩的一切不闻不问,她更恨他对二夫人的离开无动于衷……
可是,只有景云知道,苏慕涯是怎样的痛苦。
每个夜晚,他都会坐在听雨阁的顶楼,呆呆的望向紫灵轩的方向。
他的忧伤、他的叹息,还有他醉酒后的低喃都在诉说着他的痛苦……而景云能做的,就是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她不说话,不动,只是站在他身旁不远处,守护着他的痛苦与寂寞。
她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李贤虽然已经悄然离开洛阳,但是这里的局势依然十分紧张,那些换下紫衣,打扮成普通人的奉承卫依旧出入于大街小巷、酒肆茶楼,追寻一切可以追寻的痕迹。
可能是生怕李贤会寻求豫王的帮助吧,所以天后下令,一定要加强豫王府的守卫,现在的王府已经被紫衣卫团团围住,不要说平常出入了,就连府里的人咳嗽一声,外面的侍卫也会立刻警觉起来。
豫王里的气息虽然紧张可大家早已习惯,从章怀太子“谋反”事发之后,所有的王府都被武后禁锢起来,豫王府也不例外。于是,这一次的变故并没有让李旦有什么害怕,尽管已经十多天没有和外界联系了,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往返于寝宫和书房之间,练字、抚琴,他的生活中只有这些。
而他的嫔妃也是一样,不管外面的局势如何紧张,她们眼中的依然是王府里那个重要的男人。
“娘娘,窦妃娘娘去书房给殿下送点心已经一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娘娘要不要去看看?”柳儿挑着窗帘远远的望着不远处的书房。
刘妃冷哼一声:“那个妖蛾子除了会耍些狐媚的花招还能有什么本事?你几时见到殿下吃了她送的东西?”
柳儿放下帘子,笑了:“依奴婢看,娘娘就是太清高了,不屑和窦妃娘娘争宠,只是殿下终究是个男人,若是娘娘这边对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放着,那边窦妃又千娇百媚的奉承,殿下的心难免不会失衡……”
“放肆!”刘妃脸上挂不住了,她一拍案几,“滚出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难道要我像那个妖蛾子一样吗?”
柳儿慌了,连忙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丫头见她这般模样,立即明白了,一个丫鬟凑上前来:“是不是又说错话挨骂了?你呀,成天巴望着能飞上天,可是那次不被娘娘骂个狗血喷头?”
见小丫头也敢嘲讽自己,柳儿把眼一横,丫头们见状,吐了吐舌头,各自退了回去。
有什么了不起,太子殿下已经快两个月没有留宿在这里了,还在装清高!早晚有一天,哼!柳儿恨恨的看了一眼刘妃寝殿的大门,转身离开。
由书房延伸出来的碎石路上,出现了两个窈窕的身影,前面的是一个捧着食盒的丫头,而后面则是一个明艳妖娆的美人。
盒子里的东西显然没有动过,美人有些失神。
“窦妃娘娘怎么了?殿下不爱吃,明天咱们再换些别的花样不就行了?”走在前面丫头放慢了脚步。
窦妃摇摇头:“殿下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还记得他从丹璧城带回来的那张画吗?”
“娘娘问的是烧的残缺不全,连人的模样都看不清的那张吗?”
“正是。”窦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过去他把它视若珍宝,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而如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再看那副画了。”
“说不定,是殿下寻到了什么新鲜玩意,所以就把它丢到一边了。”
“绝对不会!”窦妃非常肯定,“殿下看画时那痴迷的眼神我不止一次的见到过,他是绝对不会把它弃之不顾的!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对了,上次我让你查那个苏夫人的底细,你查出来了吗?”
丫鬟摇摇头:“出了这么多事情,人根本派不出去,奴婢也知道那个女子名叫梅思雪,京城人氏,别的,就一概不知了,娘娘难道认为殿下现在的变化和那个女子有关。”
“一定是的!”窦妃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冷色,“一定是因为她!”
苏家二夫人出家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人们私下谈论着,虽然心中有无限疑惑可是嘴上尽是一片赞叹之词,要知道,现在的母仪天下和皇帝并称“二圣”的天后陛下就是出自感业寺,所以,谁又能说什么呢?
“大唐的人真是虚伪。”酒楼上,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临街的窗下,手持酒杯,轻轻的转动着。
他身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立刻接口:“主人所言甚是,真是不明白大主人为什么非要和大唐结盟!这样不堪一击之地,我们长鞭一挥就可以横扫天下,又何必谈和?”
年轻男子笑了,只是在笑容中绽放出一股阴狠之色:“他生性优柔寡断,又怎么可能如过所说挥鞭横扫?可汗在位之时就说他缺少帝王之气,只可惜可汗崩时我远征契丹,不然的话,可汗之位又怎么能轮得到他!”
“主人……”侍卫有些不安。
“怎么?怕隔墙有耳?”年轻男子冷冷一笑,“这里是大唐,就算骨咄禄的耳目再多,只怕也鞭长莫及吧。”
“主人所言甚是。”侍卫垂手而立。
男子转动酒杯,移到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甚是优雅。
“听说那苏府的二夫人是个绝色之人,只可惜豪门深宅不便出入,如今正好,她出家了,我们正好可以去拜会一下。”
“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主人来洛阳已经月余,还不入宫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
“急什么?”男子再抿一口杯中之物,“你忘了我的话吗?我不仅要征服天下土地,更要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天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