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如愿的留下了。
景云也如愿的陪在了这里,尽管当她走过李旦身边的时候分明的听见他的低语:“我希望你远离这里。”
她抬起头时,看见的是李旦讳莫如深的眼神。
不过,景云还是留下了,因为她选择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众人离开东宫的时候,景云就坐在太平公主的床头。
为了不让爱人也牵扯进来,太平没有留下薛绍,因此,当两个女人相对而坐的时候,有些相顾无言。
“你和苏公子这么多天没有见面了,本以为今天你会失控,却发现你是这样的无情。”太平淡淡的看着景云,“说你只有十五岁,恐怕没人相信。”
景云笑了,是呀,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还这么“嫩”。其实,很多时候她也想让自己幼稚一点,看起来可爱一点,可是她做不到,一把悬在她的头上随时可能掉下来,可是又没有丝毫踪影的刀逼迫着她必须用最理性,最成熟的思维方式去分析。
然而,有时候这样想的也未必能做得到,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岁的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而已。
见她不说话,神情凝重,太平有些好奇的凑上前:“怎么了?难道有什么发现吗?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本来有些愁闷的景云见到太平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公主殿下,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来就发现什么?不过……”她顿了一下,声音稍稍放低,“不过这一切都和长安的皇宫有关,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她这样说,太平有些凛然:“何出此言?”
“难道公主没有发现这里的人变多了吗?”
的确……
本来只是太子和太子妃相守的东宫,现在多出了李旦、苏慕涯、太平公主,还有景云自己,这些人在突然之间齐集在这里,不会只是巧合吧?
景云想的不错,这么多人一起聚集在此绝对不会是巧合,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聚集在这里的远远不止他们……
在心里,景云对大明宫总是有无限向往的,其实不只是她,所有对唐史有兴趣的,或者是研究过唐史的人都会对这个雄壮的充满神秘色彩的宫殿感兴趣。可是一旦让她去真正面对的时候,心中的向往都慢慢的消弭殆尽了。
因为深宫豪院走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再踏进去了……
记得读书的时候,同学们之间议论纷纷,羡慕那些古代穿金戴银的嫔妃、皇后,可是真正的古诗古曲中的嫔妃和皇后哪一个不是满腹哀怨,满心寂寥?
以前不明白,而当现在自己真正的成为其中一份的时候,才相信,“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不仅仅是为了应景……
有些惆怅的在东宫里面晃荡着,大明宫紫宸殿里的早朝还没有结束,所以一时半会这东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景云索性藏身到矮树丛中避风。
正月和腊月的区别只在于一个年关,所以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在正月里也没有丝毫消减。
“为什么总躲着我?”隐藏在枝桠间的景云昏昏欲睡,可是却有人搅醒了她的美梦,一个女人幽怨和低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娘娘,请自重!”五个字让景云仿佛触电一般差点跳起来。
怎么会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你害怕什么?太子正在大明宫上朝,而你的公主娘子正窝在宜秋宫里睡觉。这里只有你我,你又何必在我的面前装腔作势?!”
虽然枝桠挡住了视线,但是景云相信,她听见的声音是太子妃韦珍珠的,而那个男人……是薛绍!
“娘娘,薛绍感谢娘娘过去的帮助,只是这里毕竟是宫廷,我们这样相见被下人看见恐怕会有损娘娘的清誉。”
“清誉?”韦珍珠冷笑,“你多替我着想啊?可是过去呢?你我私会又何止一次两次,那时候你怎么不去考虑我的清誉?现在你到冠冕堂皇起来了!是不是过了河就要拆掉我这座桥了?”
景云听得出韦珍珠的怨气……虽然之前她隐隐的猜出韦珍珠和薛绍之间的纠葛,可是现在亲自证实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都说大唐民风开放,果然不假!
“娘娘言重了。”是薛绍的声音,很平静。
“不要叫我娘娘!”韦珍珠有些恼了。
“娘娘贵为太子妃,薛绍不敢逾矩……”
接下来再没有任何声音,不过景云可以想象出韦珍珠的愤怒。
都说红颜祸水,可是如今看来,男颜也未必不是祸水。
“你爱上她了?”韦珍珠不甘心的问,“你果真爱上那个丫头了?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有哪一点比她差!”
“月儿是我的娘子,爱她宠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不用质疑,打人的是韦珍珠,挨打的是薛绍。
“你忘记了是谁安排你们相识的?你忘记了是谁促成你当上驸马的?你忘记了我为你付出的一切?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我恨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女人!你给我记住!”急促的脚步声咚咚远去。
半晌之后,又一道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离开。
景云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好激烈呀。
从树丛里钻出来,抖抖身上的断枝残叶,遥遥的望向韦珍珠和薛绍离去的方向,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太平公主知道了这一切又会作何感想?想起薛绍对太平的呵护和关心,再想想刚才的那段激烈的纠缠——爱情这个东西究竟是脆弱还是坚韧?
回到宜秋宫,宫女们齐齐的排在房间的外面。
景云有些好奇,她不是东宫的丫头,所以不用像她们这样受到约束。
推开了厢房的门,透过内室的帘子,她清楚的看见薛绍正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太平。
好温馨的一幕……不是吗?
“阿绍,你的脸怎么了?”太平很奇怪。
淡淡的五指印不是简单的用撞到了摔到了就可以解释遮掩的,薛绍转过脸:“没什么,意外而已。”
“哦……”太平不再过问。
爱情会让人的智商变低不是吗?连太平这样聪明的人也会被这样蹩脚的借口说服……景云无奈的摇了摇头。
房中的人又嘀咕了一会,然后薛绍站起身走了出来。
“驸马,用冷水敷脸会消的快一点。”景云冷冷的提醒。
薛绍微怔,慌乱的看了景云一眼:“谢谢你。”说完,离开了。
“进来吧。”太平从床上坐起来。
景云进了屋子:“怎么不多睡一会?”
“睡不着,我这个人很认床。”言谈间两人不像主仆,而像姐妹。只是太平的语气中有一丝落寞。
景云坐在床边,拿起橘子,慢慢掰开。
“阿绍的事,你看见了吧?”太平突然开口。
景云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慌忙掩饰:“公主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像你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如果不知道点什么,刚才又怎么会对他说那样的话?”太平的语气很淡,很平。
这样的她远远的超出景云的想象,太平公主和韦珍珠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聪明的她看来也已经知道薛绍脸上伤痕的来历了,可是她却一改对韦珍珠咬牙切齿的样子,如此的冷静,淡然……
景云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小看太平公主。
“那公主刚才为什么不问清楚驸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平摇摇头:“他愿意告诉我的,不用问他也会说,他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想去为难他。”说完之后,她轻轻一笑,“我相信他,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话说完,景云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继续剥橘瓣。
那个见到韦珍珠就横眉怒目的女孩子仅仅因为一个“相信”就会变得如此安静吗?她不知道,也不明白……
不过,这也许就是爱情的真谛吧。
当然,一切都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当这所有一切全部结束之后,景云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幼稚娇气、任性妄为的太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