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后,宫廷里又恢复了昔日的风平浪静。
刘天璇与刘天懿在之后的日子里,谁也没有再提到斗香宴作弊之事,暂且认为是她们忘了吧。而刘天淑和刘天璇之间也像是什么也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好如初。
留下来的申寻琴在刘天淑的举荐下进了舒菡坊,成为了舒菡坊的总管,受其之命在坊中复制“百变香”。
尽管几人走之后的所有后事都安排好了,可此时刘天璇的内心,却是像有什么东西悬着一样。她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心事是什么。
虽然生活与之前还是一样的过法,可刘天璇却感到一丝落寞与烦躁,连玉雪也看出了刘天璇的不同以往:她似是变得不爱说笑,不爱交流了。每天除了散步便是闷在房里,一声不响。尽管如此,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敢去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心情不好。。
终于有一天,玉雪在陪刘天璇散步时忍不住了,她试探般地问了一句:
“长公主殿下,不知有些话。。玉雪当讲不当讲。。”
“说。”
“长公主殿下,您最近总是闷闷不乐,似有心事,不如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憋在心里,总不是什么好方法。”
玉雪从小便服侍在刘天璇身边,虽说不上是亲人,但至少也是姐妹了,在这宫里敢对她说一些这样的话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可刘天璇却只是半呆滞地望着远方:“我不知道。”
“不知道?”玉雪见长公主变得容易接近了一点,便继续问道,“长公主殿下,不会是在想于青锋吧?”
玉雪纯真无忌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向刘天璇。
刘天璇听到这句话,当即愣住,蓦地一转身:“你说谁?于青锋?”
时间似是静止了。玉雪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惊恐地盯着刘天璇的眸子。
于青锋。。于青锋。。
万千个声音撞击着刘天璇脆弱的内心。她突然感觉自己失去了双腿的支撑,一阵眩晕,往后倒了下去。
“长公主殿下!快来人啊!”
很快,太医便闻声赶来了。他与玉雪合力把刘天璇抬到床上,开始诊脉。
“长公主殿下没有事的,她只是受到了过度的震惊,稍作休息就好。”他看看放下心来的玉雪,“麻烦你随我来取些调养身子的药材。”
两人刚要离开,却见刘天淑在夏薇的陪同下过来了。
“参见长公主殿下。”
“快平身!璇妹妹怎么样?”
太医深深拜了一拜,道:“天璇长公主无大碍,只需好好修养……”
“那就好。”刘天淑看看昏迷的刘天璇,对太医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又让玉雪留下来照顾刘天璇,派了夏薇去拿药。
半个时辰过去了,药壶中的药渐渐沸腾起来。刘天淑一直守在刘天璇身边,看着她嘴中突然喃喃起来:“于青锋……于青锋……”
“谁?”
这一个字吓坏了一旁的玉雪和夏薇:“长公主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刘天淑不语。突然间,刘天璇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坐了起来,睁开眼,大口的喘着气。
“璇妹妹,你怎么样?”
见刘天璇醒了,玉雪忙走过去,掀开药壶的盖子,熄了火,盛了满满一碗药,端到刘天淑手里。
“淑姐姐……”看见刘天淑在一旁,刘天璇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刘天淑看着迷茫的刘天璇,嘿嘿一笑:“璇妹妹刚才晕倒,我听闻就赶紧过来了。你放心,你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调养一下就好。”
说完,舀了一勺药,递到刘天璇嘴边。
……
打这天以后,刘天璇才发现,她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于青锋了。他走了,就再没有人陪她彻夜聊天,再没有人以他那缜密的思维给她讲解斗香宴的种种疑点了。
刘天璇开始后悔了。后悔她不应该赶走于青锋,更不该将他留给她唯一的物品——青锋剑给卫青。
她依稀记得那剑的模样,那红花绿叶,青锋之剑。
可是此刻,除了感伤,她更害怕。怕的不是于青锋还会再回来,而是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仍会赶走于青锋。
这之后几天刘天璇一直把自己的心囚禁起来。尽管玉雪仍是每天服侍她,可却还是感到了刘天璇与她心灵的疏远。
正月十二日,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这天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
晨夕宫竹林中的春笋一个接一个冒出了尖,倾诉着春天的到来;淅沥的雨水滋润着土地,也滋润着刘天璇的心。
“好久没有下过雨了。”刘天璇站在屋檐下,大口呼吸着雨中的新鲜空气,无不表现出对这场春雨的向往。
“报——长公主殿下,陛下邀您前去宣室殿议事。”
刘天璇瞄了一眼传令兵,显然是微微恼怒于打断她的兴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转身进房,玉雪从架子上拿下一件蓝色的长袍。这是刘天璇最爱穿的衣裳,遇到盛大的宴会时都会披上,就如刘天淑喜欢那件烈艳如火的红袍一样。
玉雪小心地为刘天璇穿上及地的蓝袍,就一眨眼的功夫,刘天璇突然变得高贵典雅起来,长公主的气势也多了几分。
还未等玉雪关上房门,刘天璇已经径直走了出去,走进了这蒙蒙细雨之中,往宣室殿而去。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嗅,花瓣上洒满了点点雨滴,如初晨的露水。
不知怎的,看到这些花,刘天璇似是又想起了于青锋,想起了他在那个不眠之夜在舒菡坊忙碌的背影,想起了他教给她的忘年之法……
心头不禁涌上一股伤感。
正回忆间,不知何时已经追上来的玉雪和她已经漫步来到了宣室殿。她慌忙回过神来,调整好状态,轻轻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走了进去。
刘天淑和刘彻早已在殿内等她了。她挥挥手,示意玉雪去门外等着。
“天璇参见皇兄,见过淑姐姐。”
尽管刘天璇很少行这样的礼,除了在朝堂上必须随大流以外,她几乎都没有这么“有礼”过。
“免礼!璇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见我和淑儿就不必行礼了,倒弄得我们不好意思。”刘彻刚说完,就传来了刘天淑的附和声。
“谢皇兄。”其实刘天璇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出乎寻常的行了礼,真是奇怪。
“坐。”刘彻示意刘天璇坐下,清清嗓子,道:“今天找你们来议事,是想谈谈你们两个的婚事……”
刘天淑和刘天璇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刘彻竟会如此开门见山的说这事,这也未免……太过直接了吧?
见两人表情不对,刘彻便停了下来:“怎么了?有什么异议吗?我看你们俩年龄也都不小了,趁早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容易,有个依靠总会好一点。”
这可不是刘彻的作风啊!
“是是,那……皇兄是打算……招亲吗?”
不愧是刘天淑,真是冰雪聪明,心有灵犀,一下就猜出了刘彻的用意。
可是刘天璇却心有千千结,于青锋在她脑海中循环往复的出现。
“皇兄……依我看……还是先让淑姐姐找到合适之人……我……可以再稍等几年,没必要与淑姐姐争这个热闹……”
还没等刘天璇说完,刘天淑就推搡了一下刘天璇,打断说:“璇妹妹,成亲之事,宜早不宜迟啊!早几年成亲,也没什么不好。”
“嗯。淑儿说的很有道理,”刘彻看了一眼不再作声的刘天璇,“既然没有异议,那么就定在十五日吧!元宵之夜,可比猜灯谜;早晨,又可进行文试与武试,你们看如何?”
刘彻说的话,刘天璇是不敢不从的。就算是真有什么意见,也得借刘天淑的口中说出才能奏效。
“好,那就这么定下吧。这几****会和天璇,还有天懿一起把招亲的事宜尽快安排完毕。皇兄就的等着看好戏吧!”
“好好好……”把这种事交给刘天淑,刘彻是很放心的。
两人出了殿门,刘天璇更加愁眉苦脸了,心想这不是多出来的事嘛……
“璇妹妹近日似是有心事,很不在状态啊。不如去我雪阳宫坐坐,陪我聊聊天?自斗香宴以来,我们姐妹俩好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于是,理所当然的,刘天璇应邀去了雪阳宫。
同样是住所,雪阳宫就与晨夕宫不一样了。雪阳宫中远没有晨夕宫那么美。似乎没有经过特别的装点,除了几个池塘,几座假山外,也没有什么值得吸引的了。
刘天璇在刘天淑的带领下去了她的房间。一进房间,刘天璇便感到了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气息:房间里的陈设整洁而精美,与外头简直是大有不同。角落里的水仙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这让喜爱花朵的刘天璇十分敏感,直在心底夸这房间有情调。
“璇妹妹,喝茶。”一句话,让沉醉于水仙清香的刘天璇回过神来。
刘天璇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刘天淑早已为她沏好了茶。她端起茶碗,刚要让那白瓷触到她的嘴唇,却听到一句话:
“妹妹今天心不在焉,是因为于青锋吧?”
端起茶碗的手僵在了半空。刘天璇只觉得这碗中的茶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刘天淑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她端起自己的那一碗茶,轻呷了一口。
刘天璇把茶碗轻轻放下,道:“这与于青锋没有关系。若是真的在十五日招亲时遇到了心仪之人,我自会好好待他。至于于青锋,我想……他不会回来了。”
“说不定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刘天璇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刘天淑看出了刘天璇的神情,心中暗自开心。她认为,于青锋这个人水太深,又让人摸不透,况且这个人是个人才,他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匿迹于民间,他早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回来的。而这时,便是她出手的时机。
“璇妹妹,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太当真。我们还是来说说招亲之事吧。”
刘天璇含糊地应着。尽管刘天淑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作了补救和解释,可那句“不一定”还是深深地印在了刘天璇的心上。
“璇妹妹?”见刘天璇仍是不语,刘天淑决定再好好开导她一下,“有些事不用太过在意的。人生中的插曲有很多,你总不能每一个插曲都牢牢记住吧?”
“是,谨遵淑姐姐教诲。”刘天璇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有个底,可她还是怕,怕于青锋真的回来。
一番无趣的讨论之后,总算是定好了武试与文试的地点以及招亲的规程,就差点装饰了。
武试和文试的地点均在天暮楼。天暮楼的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空地,正好可供比武;而西、北、东面的阁楼又可供观战,确是绝佳地点。文试则是在天暮楼的南面,那里面朝阳光,清静又有气氛。
刘天淑和和刘天璇分别派了几名太监,又让玉雪、夏薇跟着,去舒菡坊取些红绸缎。
玉雪和夏薇刚进舒菡坊,就遇到了申寻琴。申寻琴本就是申家二小姐,气质非凡,这会儿穿上了华丽的宫装,更是美的今非昔比。
夏薇见是刘天淑手下的老熟人,胆子便放开了点,走上前去道:“见过申坊主。”
申寻琴回过头,看到是夏薇,便也故作客气:“不必多礼。天淑长公主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是。天淑长公主让我们来取些红绸缎。”
“红绸缎?”申寻琴瞥瞥站在夏薇身后的玉雪和太监,不禁嘀咕道:“年不是都过了吗,还要红绸缎做什么?”
可心里想的归心里想的,申寻琴手一指,对夏薇等人说:“跟我来吧。”
申寻琴很熟练地走到织布间仓库,搬了整整二十卷绸缎递给太监,又回过头叮嘱说:“搬回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别弄坏了!听见没有?”
无所事事的玉雪待在一旁,看着申寻琴的一举一动,暗暗称奇:这申寻琴来宫中也不过才二十几日,宫里的步伐、规矩竟已学得有头有脑,坊主的姿态也是一览无余。
“多谢申坊主,小薇告退。”
申寻琴点点头。看着抱着红绸缎的太监们离去,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来又要有什么喜事发生了。
满载而归的夏薇等人回到雪阳宫,敲开门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一行人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