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口渴,还是尿憋的,水天一睡不下去了,当他打开台灯的时候,一条黑色身影直矗矗地站在病床前,着实吓了一跳,他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乔恒。
乔恒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床边,面若冰霜。水天一摸到桌子上的手机,划开屏幕,时间显示两点十五分,我勒个去,后半夜,凌晨,这哥哥戳这干嘛呢。
难道是为了陪床,一股莫然的感动油然而生,乔恒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一见自己受伤住院,还到医院来作陪,都不提前说一声,做好事不留名,还悄然无息。
病房的暗灯一直开着,这让水天一很不舒服,他习惯了在黑暗中睡觉,即便合上眼皮,外界有光照着,也感觉眼睛有什么东西扎着,也睡不踏实。病床的床板也有些硬,腰都僵了,相比还是软软的棕榈垫子舒服些。满屋子的来苏水味儿,想不与细菌病毒挂起钩来都难,只要用鼻子一闻,就知道身处医院。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哀嚎、低吟、哭闹,这那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活脱就是一人间炼狱……
水天一的抱怨还在滔滔不绝地流出来,而乔恒只是一味地站在面前,不回应也不评价。
说着说着,水天一也自觉无趣地停了下来,问:“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是不是应该回应一下啊,哪怕是放个屁,还是好的呢?”
“你不一直放着呢嘛。”乔恒冷冷地说,脸上的肌肉几乎没有波动,嘴也没有没张开,声音就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倒像是腹语。
“兄弟,不带这样挤兑人的!”水天一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说,“人家可还病着呢,你即便对我有意见,这个时候也应该适当保留吧。”
乔恒的脸上依旧冷酷到底,嘴角时不时地挂上鄙夷地笑容。
水天一真的动气了,躺平身子,盖上被子,随意说道:“你走吧,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我神游太虚。”
“急什么?我拿了东西就走。”
乔恒上前掀了水天一的被子,一把丢到地上,一伸手揪住他的病号服。
由于劲道太大,呲的一声,病号服被撕开了。
“你要干嘛啊!疯了吧!”水天一抓住乔恒的手腕,嚷道,“你丫有病吧!至于嘛!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还来真的啊!”
两道幽暗的光从乔恒的眼睛里射出来,吓得水天一打了个冷战,胸口和肋骨被挤压得生疼,疼成这样,也不用扇耳光判断是不是在做梦了,水天一喘着粗气,咽了口吐沫,怯生生地问:“你……你是乔恒吗?”
乔恒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水天一,不作任何回答。突然,他探出左手,死死掐住水天一的脖子,一较劲。顿时,水天一的舌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尽管嘴巴张得老大,却喘不上气来。
水天一两腿乱蹬,两手拽住乔恒的左臂,企图扒开这只扼住命运咽喉的左手,可无论怎样扑腾,怎样倒腾,都是徒劳,眼前渐渐模糊了……
水天一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整个世界都变黑了,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一把明明晃的匕首被乔恒握在右手,慢慢地朝着自己的胸膛扎了下来,他能感觉刀子在一点一点地扎进自己的肚子里,他几乎能听到刀子切人肉的声音,刺耳且剧痛。
“我不能就这样挂了。”弥留之际,水天一潜在的求生意识告诉自己,“我得想办法自救,管他是不是乔恒,这里是医院,哪哪都是人,肯定会有人救我的!”
水天一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期望摆脱乔恒的束缚和胸前冰冷的匕首,貌似这一招起作用了,脖子上的左手劲道逐渐小了。
机会来了,他将全身力气集中在嗓子,大叫一声,“啊——”
一个挺身,水天一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混身上下湿透了,额头还挂着汗滴。
水天一用手擦掉额头的汗珠,心想:这是怎么了?乔恒哪去了?那是乔恒吗?我去,原来是个噩梦,好可怕的梦,还挺真实,吓死宝宝了。
水天一端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放下瓶子后,又看了手机上的时间,电子时钟显示03:15。
这是一件四床位的病房,其他三张床位都有人睡着,似乎这叫喊声并不扰民,那几位还呼哈呼哈地打着呼噜,睡得格外香甜,时不时地发出几下脆脆的磨牙声。其余三位病人分别是小腿骨折的,小臂骨折的,还有一个脚踝骨折的,都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白天没事聊大天,晚上自然睡得香甜。市立医院不允许家属晚上陪护,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各个病房都有值班护士,到点会进行查房,每张床头都装了应急铃,有什么紧急情况,只要一按铃,值班台的护士就知道哪个病房的哪个床位有事了,麻溜地就会过来,家属陪护也是这样一套流程,搁这待着除了添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索性统一要求,全部回家,把病人留下就可以了,如果愿意,大夫允许,病人也可以带回家。
水天一喝过了水,落了汗,又重新躺下,这时,辗转反侧,睡意全无。他头枕双手,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能进入SKY这样的大公司上班,不说飞黄腾达,起码衣食有了着落,早也不用仰人鼻息了;忧的是,接连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亦幻亦真,搞不清是梦中,还是真实;一直在身边长大的朋友也是谜团重重,捉摸不透是真是假。
这一件件的匪夷所思搅得水天一翻来覆去,越想睡却又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水天一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电子时钟,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半了。以前,他连什么是失眠都不知道,习惯了脑袋一沾枕头就着的人,失眠的滋味犹如百爪挠心,难受得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