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收拾完碗筷,打扫完厨房餐厅之后,把唐狗蛋喊了过去。月宁便回房去了。
“月宁喊你哥了没?”
“那丫头片子,都恨不得当我做老师了。哪肯喊我哥?”
“前些日子告诉月宁我认了个干儿子,是航天中心里的宇航员。她早就要我把你带来,看看是个啥样的干哥哥,够不够格进我们家的门。也就是说,这个家,我做不了主。咱倆能否结上这个母子缘,还得月宁点头。”
“干妈,来之前你就应该告诉我啊,我都没给干妹妹带礼物。”
赵主任一笑置之,说到:“狗蛋,如果你要是出了航天中心,打算干什么?还去盗墓吗?”
“那哪能,好好学门手艺,赚钱糊口。”唐狗蛋心想,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先把眼前糊弄过去。
“干妈进航天中心的时候,比你现在大个几岁。这一晃眼啊,20多年过去了。航天中心有个算法,20年一代人。你们算是第四代。我们是第三代,在我们前面还有两代。按照航天中心老中青三代同堂的结构,第一代已经全退了;第二代退了八成;第三带干妈这批8090后,正值当打之年的中年主力,也就还有个10多20年就要退了;到时候航天中心的天下就是你们的了。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时代在变,一代一代人的观念也在变。但不管如何变化,男人抗天下永远不会变。作为男人,一根扁担两个箩,一个装着事业,一个装着家庭。既然生而为男,就要有担当。成年了,就要想着为父母挡风挡雨。成家了,就要为老婆孩子撑起一片天。这个世界,人口越来越多,资源却越来越少,人心又变得越来越不知足。什么都要靠竞争获取。早晚有一天,连女人都要靠抢。要比别人过的好,就要勇于承担别人不能承担,不敢承担的责任。担子重才好,里面装的东西才多。遇事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的男人还不如切了去,变个女人算了。航天中心,也就干妈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怕死,而是觉得冒这个险,不值得。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值得与不值得来权衡的。月宁她爸这几批宇航员,是专门用于登月任务的前期地面摸索训练的,被戏称是地面宇航员。别说登月了,连上天的机会都没有。但是他们依然是把每一天都当成是自己登月的一天,每一次登月模拟训练,都当成是真正的登月。还没登月,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七个同事了。他们付出了一生的辛劳,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全是为了你们这批能够登月成果。当你们风风光光登上月球,成为国人心中的英雄,甚至是世界焦点的时候。又有谁会知道有他们的存在?要你们还觉得不值得,那他们呢?”说到这里,赵主任早已泪流满面,避开唐狗蛋的目光,望向墙上丈夫的生前遗照,查了查泪水。
“干妈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在劝你改变自己的心意去参加登月。说实话,干妈心里也不想你去,我已经为国家奉献一个了,也该自私一回了。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个干儿子,我可不想没几天又送回天上去。干妈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以后要是能出去了,不论走到哪里,都要挺起胸膛,勇于承担责任,敢打敢拼,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别让人家瞧不起,在背后戳脊梁骨,连累老婆孩子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你要以后再不学好,还走回老路去,也就别叫我干妈了,这儿也没你待的地儿。一点没和你开玩笑。”其实赵主任心里还有句话没讲出来,唐狗蛋要想学什么技术,她来安排。将来工作的事情,她也会帮他安排。只是这句话还不到说的时候,或许明天,也或许后天,等唐狗蛋离开的正式通知下来了,再和他说。
唐狗蛋诚恳的回答到:“嗯,知道了干妈。”唐狗蛋的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紧到指甲都要刺破手掌。赵主任的泪流在脸上,唐狗蛋的泪流在心里。被领养后,唐狗蛋便和爷爷一起相依为命,不知何为父,何为母,也从来没想过要有父母。从小在一个小山村长大。勉强念了个九年义务,还是因为曾经有个来找他爷爷去下墓摸金的教授是从古书里找的那墓。所以爷爷才决心让他读书识字。白天上学,回到家里练功。绑沙袋练轻功,卸膀子练缩骨,扔飞爪、攀绳、上墙、识别机关,破机关,什么都学。爷爷手中从来没离开过一根柳枝,一有没做好的地方,柳枝便抽在身上,打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反正柳枝不值钱。爷爷常说“用柳枝换你的命,哪个更划算?”这就是爷爷的教育和沟通方式。第一是打,第二是凡事都讲个划算不划算。直到唐狗蛋正式的开始下墓后,才知道,在墓里遇到危险,能够救自己命的只有自己和自己身上学的这些本事。这个世界,唯剩墓里才是个没有关系和后门可讲的公平所在。危险面前,谁本事大,谁多一份活下来的希望。身份和靠山都不管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有钱有背景的二代们,为了寻刺激跟着去下墓,一样说死就死,谁还管你爸是谁。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句话对,也不对。有些宴席散了,它就散。有些宴席散了,它却永远聚在心里。这场宴席,唐狗蛋一生在梦里不知道梦到过多少次,那个和月亮一样美丽的女孩,那个温情又不失严厉的母亲。伴随着唐狗蛋孤独的带着人类逃离地球,迁徙至殖民星,乃至更后来,被招回到人类起源的祖星,加入抗击二次元宇宙对面的敌对存在。
从赵主任家出来后,唐狗蛋的心情极其的复杂,他当初认赵主任做干妈,并没有真的走心。原本仅仅只是想有个人能帮自己在航天中心说上个话。现在却想着赵主任真的是自己的母亲该多好。可是他知道这不容易,甚至不可能,要进入那个家庭自己要付出和改变太多,他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他和她们是格格不入的两类人,从内到外的极差太大。是这个社会无形的分割出的,无数个有型层面中,永远也不能融合的群体。就像乞丐永远无法成为官员的座上宾一样。
复杂的心情还来源于,对于是否登月的态度开始动摇。因为现在身上莫名其妙的就多出了一个女孩的心愿与托付。走出公寓了,月光迎洒过来。唐狗蛋拿出了那块手表,用手往月亮的方向伸去。心想:要是能这样简单的,用手就能放进去就好。手已高高的伸直,似乎是感觉还不够高,然后踮起了脚,最后跳了起来,差点摔了一跤。
“还狗蛋,傻蛋才对!”,看到唐狗蛋这个动作,一个女孩微笑着轻声的自言自语,这个女孩已经太久没有笑过了。唐狗蛋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走出公寓。月宁便在阳台上用望远镜一直看着他。
似乎是刚才那没摔成的一跤,倒把尿给颠出来了。自从进赵主人家之后,唐狗蛋就一直没好意思上厕所,他一直嫌城里人的马桶声音太多,一个人上厕所,简直能惊动天下。唐狗蛋对着阴暗处的一颗树走了过去,开始小解。
月宁对着月亮翻了个白眼,“还真是只狗,狗就是狗,没素质。”进房间去了。刚才油然而生的那么一丝丝信赖错觉,立马烟消云散。
生活中,从来没有命中注定,而只有不随你想。那些相信命运的人,自己过的一般不会太好。命运之无情,对待世人就像逗狗戏猫。总是在你不想要的时候,它来了。在你想要的时候,它走了。
对于唐狗蛋也不例外,现在唐狗蛋开始想登月了,等待他的却是除名勒令离开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