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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个从云端打入泥底的人

托马斯议员决定在去见那些云端存在之前,先去见一位老朋友,更是他的老大哥——现任总统小乔治的父亲——乔治。乔治原本也应该成为美国云端的存在,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把乔治打入了淤泥,永世不得翻身,或是他自己压根就没想过翻身。

想到乔治,托马斯议员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段人生中最美好也是最可怕的青葱时光。他们两家世代交好。托马斯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屁颠屁颠的跟在乔治屁股后面,从童年一直到中学时代都以乔治为榜样和楷模。追逐着他的脚后跟,仰望着他的肩膀长大。还是个懵懂孩子的时候,是乔治端出自己家里的人偶,让他知道了那些美国好莱坞电影中的各种英雄人物。长大一些后,乔治开始带着他在前院的草坪上摆放各种武器模型,玩起了战争游戏,给他讲解着美国各式世界先进的武器。再后来自己进入高中,乔治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进入了西点军校,开始为自己讲起了美国在全球维护世界和平的各种军事行动,特别是乔治在西点从西点军校听来的,那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幸。

贯穿童年到中学时代的整个过程,乔治一直在影响着托马斯的精神世界,堪称托马斯的精神导师。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自己的世界观是乔治一手打造的。乔治的影响让托马斯坚信这样一个事实:美国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永远也击不垮的国家,是这个世界的正义女神。

直到乔治22岁那年,也是进入西点军校的第二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乔治一度陷入了魔障,发疯似的要叛逃去中国。

乔治让他们整个家族很失望,两次试图叛逃失败之后,他的父亲硬生生把他的腿给打断。后来乔治家的人有的说他中了魔,有的说他患了精神病。随后乔治便被家族关了起来。托马斯议员至今脑海中依然挥不掉,乔治坐在轮椅上,满头肮脏凌乱的长发,邋遢的长胡须,用恶毒的眼神看着窗外的场景。

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对乔治是如此,对托马斯更是如此。乔治构造了托马斯的世界观,最后又残忍的将它摧毁。乔治要叛逃中国,不亚于是在告诉他,美国的一切都是错的,中国才是对的。毕竟在每个人热血澎湃的青春期,单纯的仅仅是以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为支持,把这些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托马斯从此开始陷入迷茫和自我放弃。酗酒,斗殴,甚至混过一段时间的校园帮派。

两年后乔治的情况开始好转,不再想要叛逃去中国,并与家族脱离了关系,从新获得了自由。

托马斯议员推开乔治家的门,看到轮椅上的乔治正在客厅里看着书,眼前这个人,已经从曾经那个刚烈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倔强的半老头子。托马斯议员说到:“今天几大家族,会聚一下,有个高尔夫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乔治扶了扶眼镜,回答到:“哦算了吧,出现在那种场合,我会窒息。那帮老不死,贪婪的吸血鬼,他们早该带着他们的财富一起进棺材了。死亡是上帝对他们最好的恩赐,给年轻人让路。”

听到这段怨毒的话,让托马斯很是不舒服,因为那帮老不死里包括乔治的父亲还有自己的父亲。托马斯议员说到:“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也许在你眼里未必觉得对。你本来可以是在美国呼风唤雨的人物。你有没有想过,你想改变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选择了和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对抗。”

乔治打断他的话,有些激动的说到:“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难道还有其它原因?”

面对这位依然执着而固执的老大哥,托马斯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到:“你我都清楚,这个世界的缔造者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国家,是我们的父辈,是你口中说的那些老不死。我们是世界游戏规则的受益者,过着世界上最奢阔的生活。你要的改变对我们来讲是毫无意义的。”

乔治将手中的书丢开,越发激动的说到:“没想到你也腐朽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追求真理的小托马斯了。”

谈到以前的自己,让托马斯议员心里无名的生出一股怨气,愤怒的咆哮到:“你呢?你难道还是以前那个深深热爱着这个国家的乔治?别以为只有你是受害者,难道我受到的伤害会比你小?是你曾经打开了那个小托马斯的窗户,当你再次把它关上的时候。那个小托马斯就已经死了。”

乔治有些心生愧疚,托马斯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两个人沉默在当场。心情缓和下来后,托马斯议员继续说到:“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年乔治仿佛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在托马斯心里一直是一个谜团。

乔治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恐,做了个向主祷告的手势。“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托马斯议员知道凭乔治倔强的性格,只要他不想说,便问不出什么。于是说到:“给你透漏个消息,最近我们与中国人可能要扳下手腕。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祝世界人民好运。”

“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说祝中国好运呢。能不能来点具体的?”

“选择与一头已经醒了的狮子进行一场搏斗,只有日本这种没有战略思考能力的国家才会做的事情。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拳才是他们隐藏着的最后致命一拳。当你以为把他们彻底打趴下了的时候,或许那才是他们战斗的刚刚开始。”

“好吧,我承认中国是一头无比狡猾的狮子,可是我们美国才是这个世界的头号狮子王。现在中国人想要夺取我们的王位,所以我们必须教训他,必须与之一战?是的,必须。”说到了王位——这个封建社会的代名词,总是容易激起男性的荷尔蒙。托马斯议员慷慨激昂的用右拳狠狠的砸在左掌上。

“既然世上不存在绝对,也没有必须的战争。发动战争是智慧不够的表现。真是可悲,人类经过上万年进化,褪去了我们身上的毛皮和利爪,却永远无法改变我们这颗弱肉强食的禽兽本心。衣着光鲜的走出丛林建起了城市,却依然是生活在思想的丛林之中。”

托马斯自然是知道从乔治这里获取不了什么具体的建议,只是习惯性的听一听他的看法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习惯始终无法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走出乔治家这片Townhouse小区,冬日的阳光依然和煦,各家院子里草坪上玩耍的孩童,花园里太阳伞下喝着咖啡攀谈着的妇女们,除着草的男人们,一切是那么的安祥,丝毫感觉不到那片即将道来的战争阴云。

乔治依然是托马斯心中最佩服的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能够保持那颗追求真理的青春的心。他就像一块竦立在美国这片世界最大的名利海海畔的顽石,坚韧的抵抗着名利的诱惑与腐蚀。仍凭外界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一个足球滚到了托马斯脚下,几个孩子朝他跑了过来,托马斯一脚把球高高踢起,仿佛回到了那个纯真而快乐的童年。

在托马斯刚走不久,乔治家来了第二个访客,现任美国总统,他到儿子小乔治。

看到心事重重的儿子,乔治首先说到:“托马斯刚来过了。”

“是吗?”,小乔治润了润喉咙,仿佛有什么堵在里面,“看来您已经知道了下午的高尔夫会和中国人的事。您知道,在这个位置上,我要听取很多人的意见。那些意见彼此矛盾,却又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而且,你没办法说服任何一方。”

乔治一直在宁静的听着儿子的讲述,仿佛儿子小时候回家给他讲述在校园里遇到的事情,并寻求他的意见。

最后坐在沙发上的小乔治用手捂着脸,带着哭腔说到:“父亲,我该怎么做?”并不是小乔治是个软弱的总统,只是在父亲面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孩子。从国内各方汇集而来的信息看,这次各大家族,明显主战者占多数。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意味着自己将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发动者,面对中国这样的有核国家,在那片核阴云下,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太详细的情况我并不知到,也不打算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实质的建议,也不想你照我说的去做,和他们一样支配你。你需要的是和自己心灵谈话。尝试倾听你内心的声音,不要被别人的意见左右。只有自己的心灵和直觉才知道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做出你自己的选择——你想怎么做?”

从父亲家里出来后,总统反复的在问自己:“我想怎么做?”。自从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以后,才更加深有体会:美国总统,就是那些云端的大佬们的牵线木偶。当有七八只手同时悬在头顶,每一只手都想按他们的想法摆弄这只木偶的时候。这只木偶根本无法跳出一台优美的舞台剧。从来就没有人问过这只木偶,我想怎么做。

美国人有着很强的崇父情节,凡事回家征询父亲的意见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美国的今天,所有的荣耀,都是父辈们一手打造的。国与家是同一个道理。穷苦家庭的孩子,往往会滋生厌父情节。富有家庭的孩子,往往会滋生崇父情节。

小乔治却从来没有一丝看不起自己父亲的想法。从小到大,无论别人的意见听起多动听,他都要回家遵循他父亲提供的建议。他从来没有因为父亲而感到羞愧,有的仅仅是自豪。因为,在他心目中,父亲即便是活在社会的泥底,也从来没有放弃真实的自我与追求。甚至为了追求心中的理想,选择了一个人对抗整个国家。

有些人,身处云端,灵魂却在泥底。有些人身处泥地,灵魂却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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