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临近新年,这是舞惜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爱热闹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节庆。
宫里处处都在为新年做准备,绛紫阁也不例外。由于舞惜从不焚香,因此院中满种四季花草,如今正值隆冬,绛紫阁中的寒梅开的极好。
别的公主娘娘们都喜欢研究熏香,只有舞惜酷爱这些花草。由于中秋夜宴,舞惜一人独放异彩,得雍熙帝青睐。
因着雍熙帝的看重,御花房的人按照舞惜的喜好,送来各色梅花。小细梅型的梅花有磨山小梅、黄金梅;江梅型的有星湖小花、福寿梅、雪月花、芳流阁;宫粉型的有扣瓣大红、虎丘晚粉、玉露宫粉、金殿粉、绿枝宫粉、雪海宫粉;绿萼型的有长蕊变绿萼、金钱绿萼、米单绿;玉蝶型的有紫蒂白、素白台阁、青芝玉蝶、荷花玉蝶、徽州白玉蝶、紫蒂白照水;朱砂型的有乌羽玉、常熟墨、舞朱砂、千瓣朱砂、白须朱砂、红千鸟、千台朱砂,色色皆是名贵的品种。
赏玩之余,舞惜心满意足地感叹:“得到父皇的宠爱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某日子瑾来绛紫阁小坐,看着满院的珍贵梅花,笑着打趣她:“如今这合宫里六妹妹最得父皇欢心!”舞惜只冲他撒娇的笑着。
子瑾好奇她对梅花的喜爱,问及缘由,舞惜只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花,是超凡脱俗的!”
这样的恩宠,令流嫣嫉妒不已,更是常常借着雍熙帝到毓秀宫,表现自己对父皇的关心。她哪里知晓舞惜其实很少出现在雍熙帝面前。
舞惜在父皇面前信奉的是少说多做!她经常为雍熙帝准备各色养身的点心、小菜,却从不邀功,这样一来,雍熙帝更是喜欢。当然这得益于舞惜在前世有个营养学专家的妈妈,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较常人多懂许多。
闲来无事,舞惜坐在床前看着外面的雪景。不禁想着:
大三那年,刚刚和沈浩谈恋爱。那也是一个下雪的日子,同寝室的女孩子们都出门了,自己一个人留在寝室正无聊间,沈浩打来电话,要她下楼。匆匆穿好衣服,兴高采烈地下楼。推开大门,正对着就是一个雪人——和自己一样高的雪人!穿着红色外衣的雪人!面上还带着笑容的雪人!
还记得当时自己就愣在原地,呆呆的带着感动地看着雪人旁边的人,那人一步一步走近,将她搂进怀中,轻声说:“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啊?我可是堆了好久的!”
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滑下,轻轻点头,略带哭腔地说:“喜欢!”
沈浩笑了,揉揉她的发丝,宠溺地说:“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雪人了。所以我把这个雪人送给你!”说着在她耳边轻轻哼唱,“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你我的缘分,我的爱因你而生,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终于眼泪划过脸颊滴在地上,那滴泪似乎也滴在了心里,自己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爱上沈浩的吧!
后来才发现他的手有些冻伤,心疼地将他的手捧在怀里,轻轻呵气……
亦铃端上一碗银耳百合炖雪梨,说着:“六公主,您看什么呢?这样入迷。”
耳边似乎还响着他的笑,他笑:“傻丫头……”
舞惜接过白瓷小碗,喝了一口,轻声叹气:“这样的天气,多适合雪人啊!”放下碗盏,舞惜兴致极高地吩咐:“亦铃,叫上大家,咱们去院子里堆雪人!”
听了这话,亦铃应着,一溜烟地去招呼大家,众人站在院中,都有些跃跃欲试。
云珠心细,想着舞惜身子弱,准备了一个小暖炉递给她:“公主,您抱着这个吧,让奴婢们堆就好!”
舞惜抱着小暖炉,闭着眼,轻轻深呼吸,感觉周身都带着凉意以及梅花的香气,娇俏念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暖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转身看向云珠,“姑姑,我和你们一起,这样好的景致岂可辜负?等会你将去岁酿的桂花酿从瓮中取出,大家一起喝。”
见她兴致高,云珠也不再阻拦。众人听了她的话纷纷谢恩。这个六公主待下人们极好,绛紫阁的宫人也更加忠心于她。
一个时辰后,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堆好了。小顺子找来胡萝卜,给雪人做鼻子;月乔拿出她们用的胭脂水粉,给雪人抹了腮红;秋月捡来两粒鹅卵石,为雪人点上眼睛;云珠他们又折了梅花为雪人装饰。
舞惜看着漂亮的雪人,傻傻地笑了,然后眼泪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坏了众人,云珠慌神地扶着她,焦急地问:“公主,您怎么了?可是不高兴了?怎么哭了?”
无奈她怎样询问,舞惜就是一味地摇头,也不说话。
吓得众人“扑通”跪倒,不敢言语。
云珠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得并不真切;眼前的景致恍惚间也模糊起来……耳边只听见一遍遍的“傻丫头”……
然后,便没了知觉……
看着舞惜昏倒,云珠一壁和秋月将她抬进屋,一壁命人去请了李太医。恰巧遇到赵德,月乔将舞惜昏倒的事告诉了赵德。
惊讶之余,赵德连忙告诉给了雍熙帝。
“什么?舞惜又昏倒了?怎么回事?”雍熙帝语带关心。赵德想了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雍熙帝目光中流露出责备,语气不佳:“这丫头平时不是最懂保养,怎么一到自己这就糊涂呢?这才半年,昏倒了两次。”抬头看了眼天色,雍熙帝叹着气,“看了一天折子,朕正好想走一走,你随朕去趟绛紫阁吧!”
赵德应了声是,又问:“皇上,这绛紫阁离明光殿远,奴才给您备銮驾吧!”“不用,朕走着去,顺便活动下筋骨!”雍熙帝摆了摆手,走出明光殿。
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绛紫阁。
一路走来越来越冷清,雍熙帝紧皱眉头,不悦地说:“怎么舞惜住的这么远?”赵德懦懦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暗道:“这还不是您指的位置。”但是这话绝不敢宣之于口,只小心说着:“皇上,您要是觉着远,不如另择了地方给六公主?”
刚准备下令,就看见绛紫阁院中的布置,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带着笑意,赞道:“这六丫头,倒是懂得享受!”说罢看一眼赵德,“你看看,比朕的明光殿看着还舒适!”
赵德也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迎面是许多的金桂,树下摆着白玉桌子、凳子;院中错落有致的布满各色梅花,或含苞待放,或傲然怒放,或旁逸斜出,好一幅“傲雪寒梅图”;鹅卵石铺的蜿蜒曲折,周围全是玫瑰花苗,不远处有一架秋千;今日更是多了一个打扮俏丽的雪人……比之半年前,这里更见情致韵味!
由于没有通传,因此当雍熙帝踏入正殿,唬了众人一跳,纷纷请安。云珠心中为舞惜高兴,自从小姐仙逝,皇上再不曾踏入六公主的住处……
李太医也连忙起身请安,雍熙帝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问道:“李太医,六公主她怎么回事?”
李太医知道最近宫中纷传六公主最得皇上欢心,不敢马虎:“回皇上,六公主是心思郁结,今日在外站久了,又受了风寒,因此才会昏倒。现下有些高热,臣已开好药,待公主服下后就会没事了!”
听到“心思郁结”,雍熙帝有些疑惑:“六公主才十一岁,哪儿来的什么心思郁结?”
“这个……”李太医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回话。
云珠等人也惊讶这个答案,纷纷跪下,不敢回话。
雍熙帝来到舞惜床前,看了眼榻上的女儿,苍白着小脸,紧闭双眼,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回头斥责:“你们连公主都照料不好,朕要你们有什么用?”这话说得极重,众人不敢申辩,只得以额触地。
正在此时,床上的舞惜嘴里轻轻念着:“傻丫头……傻丫头……”悠悠转醒。
雍熙帝放下心来,看了眼舞惜,说着:“朕看你也是傻丫头!”
听的这话,舞惜突然回过神来,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敢自称“朕”?来不及多想,坐起身来就要下地行礼,嘴中说着:“父皇,您怎么来了?待会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您回去休息吧,女儿无事的。”
止住她的动作,雍熙帝说着:“生着病,就别请安了。朕今日就是闲着无事,正好路过……”听着他的话,舞惜心中暗笑:这个皇上,明明心疼女儿,还不肯承认。自己这离明光殿那么远,怎么路过?
舞惜突然趴在雍熙帝怀中,撒娇说着:“多谢父皇!女儿铭感于心!”
意识到舞惜话中的笑意,雍熙帝有些微恼,转了话头:“这么冷的天,你不好好在屋里呆着,跑去堆什么雪人?”
放开雍熙帝,舞惜低头:“女儿是不愿辜负这样好的辰光!父皇,您看见院里的雪人了吧,多可爱,是不是?”抬头看见雍熙帝嘴角的笑意,眼中的薄怪,认着错:“父皇,女儿再也不敢了!”
“嗯!这段时间,就在屋里呆着,无事也别出去了!”看了眼跪着的奴才,雍熙帝还是开口,“不能劝诫公主,以致公主生病,绛紫阁中的奴才……”感觉到袖子被轻轻扯动,雍熙帝看着舞惜目光中的求情,再次开口:“临近新年,就每人罚一个月的月俸,小惩大诫!再有下次,两罪并罚!”“谢皇上隆恩!”
松了口气,舞惜劝道:“父皇,天冷路滑,您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您身体抱恙,女儿就罪该万死了!”
透过窗子看了眼室外,雍熙帝说着:“原本朕看你住的偏远,想给你挪个地方。可刚看见院子里布置的十分雅致,想来你住的很合心!”
听见雍熙帝的夸赞,舞惜有些得意:“这里女儿十分喜欢!多谢父皇!”
雍熙帝起身准备离去,舞惜想了想开口:“赵公公,请回去后给父皇煲一剂银耳百合炖雪梨。冬日里太过干燥,雪梨炖后不再寒凉,反而生津润燥,百合、银耳安神润肺,很适合冬日里饮用。”
“是!奴才回去一定按六公主吩咐为皇上准备!”赵德说着。
雍熙帝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欣慰,只对着云珠等人说:“好生服侍公主!”